“大奶奶,出事了!您先头让奴婢暗中盯着韦大小姐,奴婢还有些恍惚,心说她是您嫡亲的同胞姐姐,对您能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呢?没想到她还真是个绵里藏针之人,不简单啊!侯爷那边现在急着找您的麻烦!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方才……”
孙妈妈声情并茂地把方才在斑斓院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漏转述给韦映璇。
“知道了,今日有劳孙妈妈了。”韦映璇顺手拔了头上一支金光闪闪的步摇,“孙妈妈收着吧,听说你刚抱孙子,算是我的贺礼。”
孙妈妈本来还想着推辞几番,但金步摇捏在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实在是太诱人了,而且看成色就是宫廷御用工匠的手笔,上头镶嵌的宝石无不奢华精致,她可是识货之人,知道这东西比一颗金锞子还宝贝。
一般主子最多赏下人些银子,给大奶奶办事就是不一样,大奶奶她大方!好东西舍得给奴才,如此看重她,那么她也得好好替大奶奶办事。
孙妈妈握紧了金簪,表忠心:“谢大奶奶恩赐,您放心,奴婢日后必定肝脑涂地,事不宜迟,您还需赶紧布置,说不得侯爷派来的人就快过来了,奴婢先告退了。”
孙妈妈刚走,许容龄便凝重地问:“画和扇子可藏好了?没处理好就快去处理,我去找宋拓说道说道,顺便给你宽延些时间!”
韦映璇噎在那儿,脸色甚是古怪,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二婶甚至都不问她是否私藏了这些东西,也不问她为何私藏,更未谴责她半句,只是不问因由,第一时间帮着自己解决麻烦。
上辈子她自问循规蹈矩,从不行差踏错,时常觉得二婶行事过于特立独行,许多念头于礼法不容,譬如二婶不许二叔纳妾,这件事让她一直无法从心底彻底接纳二婶,纵然她和二婶交情一直不错,但私心里到底还是不认可二婶的想法。
但此刻,她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压下心头千般思绪,她忙解释说:“扇子我嫌晦气,前几日就让照影扔了,早随着垃圾运出府了,至于那幅画,我并未拿。”
“好啊,没赃物,那就太好了。你是一府主母,宋拓这么做就是把你的脸皮撕碎往地上砸,岂能轻易算了,二婶今日陪着你好生闹一场。”许容龄冷笑着,袖口都被她捏的变了形。
韦映璇何尝不想二婶留下和她一起面对,但她却知道如今在侯府她须得自身立得住方能震慑侯府众人,这件事她要自己面对,绝对不能以二婶为主导。就算二婶能为她主持一次公道,以后呢?
“不用,二婶儿,你先回吧,本想留你吃晚饭的,可惜今日不赶巧,下次我一定……”
许容龄打断她:“说什么走不走的话?我来都来了,还偏巧碰上你被欺负,这种时候若丢下你一个人应对,我自己脚底抹油,你二叔非休了我不可。”
“好一个宋拓,三年丁忧,我当他回来后会加倍待你亲厚,没想到他就是这么对你的,自从映雪来就开始喜新厌旧,薄情寡性,呵呵,我今日非要当面问问他当年为何欺骗你。”
韦映璇忙握住许容龄的手,“好二婶,我知道你替我不忿,为我担心,但今日之事我只想自己应对,我需要立威才能服众,二婶能帮我一回,还能次次帮我么,加之二叔才入内阁,二婶近来还是低调处事的好,犯不着为了我和宋家起冲突。”
“我为何不能次次帮你?下次你若有情况立马派人叫我过来就是了,反正我这张脸皮豁得出去,你要立威,我也可以帮你立威啊,有人帮着出头也是你的本事,人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她说归说,韦映璇的话她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不过你这么想也有道理,到底是侯府,我一个外人就算能豁出脸皮,也不好次次在别人的地盘上逞威风,传出去总是不占理。
这么办,等会我就先不出现,你自行处置,要是宋老夫人不帮着宋拓打压你,我今日只当没瞧见,万一他们叫来宋老夫人,偏偏宋老夫人还偏心,只帮着孙子压制你,那我还是要出马帮你撑腰的,毕竟我是你娘家人,按辈分算跟你婆母一个级别,在宋拓面前也是说的上话,总能震慑震慑他们,这么总可以了吧?”
韦映璇知道二婶今日说什么都不会走,只能无奈地点头了。
不过二婶说到震慑,她唇角忍不住泛起讽刺,“二婶可还记得当初我嫁宋拓之前,因二叔当面犀利点评了他几句,宋拓至今都记恨着,每每提起二叔便是一副横眉冷对样,今日若见二婶替我撑腰,想必以他的性格,只会反感却不会敬畏。”
“那是从前,他如今不得不忌惮你二叔,不出三年他还得敬着!”许容龄朝她挤挤眼睛:“自家人就不瞒着你了,你还真当你二叔这次入内阁是运气好么?悄悄跟你透个底,如今你二叔也是有后台的人。”
她做了个口型吐出一个人名。
韦映璇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许容龄勾着唇角,唇边两颗酒窝分明,“你现在知道咱们的底气是由何而来了吗?待你二叔在内阁多办几件拿得出手的差事,站稳了脚跟,以后宋家欺负你之前就要好生掂量了。”
“说起来也怪你那个糊涂爹,只会让你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恭顺孝敬,你受委屈时屁用都顶不上,不然就凭他大儒的身份,学生满天下,侯府都不敢如此对你,这也是你二叔不爱跟你爹亲近的原因,读书都把脑子读傻了!整日纲常礼数滔滔不绝,却不知给自己家姑娘撑腰。”
“你二叔就不一样,他这个人自私,只想着身边人过的如意,你可知他升官的动力是什么?就是做一家人的靠山,不然他整日图谋入内阁图的什么?为的不就是多些权势罩着我娘家,护着你么,要是都不能为家里人撑腰出气还当个屁的官,在家抠脚便是了。”
韦映璇:“……”
二婶总能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让人在愕然一笑之余又暗暗觉得解气。
其实她上辈子也是悄悄埋怨着父亲的,只是那时候她是太遵守规矩礼法了,认为非议长辈就是不敬不孝,与长辈顶嘴更是不可饶恕,父母的过错子女只能低三下四的规劝,若父母不听劝,她作为子女也不得违抗,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一日日消沉抑郁,也不全是侯府的原因,她娘家对那样处境之中的自己只有指责和埋怨,毫无半点支持和温情,可她却不敢提及爹娘的半句不是,人前人后都守着为人子女的孝顺,即便在后来病入膏肓时也只是默默伤心居多。
说白了,她的抑郁心境都是被憋出来的!
韦二婶就很不一样,她是个敢爱敢恨,敢讲敢言的女子,家里是世代的商贾,从小跟着自家商队去往各处,身上没半点文人的咬文嚼字,倒是跟着那些贩夫走卒学了一身豪迈的江湖气,平日里遮掩的很好,一动怒就藏不住了,像是方才,庸俗鄙陋之言滔滔不绝……
再想到二叔的那位后台,她的声音都雀跃了,“要是二叔一直能得那位的赏识,以后确实高枕无忧了。”
“可不么。”许容龄翘起嘴角,“所以你怕什么?笨蛋,别耽搁了,先去处理你的麻烦,赶紧确认确认字画是否遗忘在哪处了,别让他们搜出来!”
照影就在旁边候着,闻言急忙说:“回婶娘,奴婢四处找了都没找见字画,问了董妈妈,也说字画在侯爷书房,定是他们自己搬家时收走了无疑,不在咱们手上。”
“妙啊。”许容龄眯起眼睛,挤出一条奸诈鱼尾纹,摩拳擦掌道:“那就太好了,好侄女,今日一定要借此机会给姓宋的吃一记教训,婶母可就放心吃瓜看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