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刘浪接到白筱蝶的电话，他们已经从京城返回汉州。
    刘浪立刻准备了礼品，从临水村开车出门。
    他先去天水，接上小姨夫。
    然后驱车，直奔省城。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来到了汉月山庄，经过荷枪实弹的警卫，看着四周庭院森森，大冬天依然浓密的绿茵。
    小姨父王林虽然没来过这里，但也感觉到这里十分不寻常，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小区。
    他不禁问道：“小浪，这是哪里啊？”
    “汉月山庄……省委家属院。”
    “啊！”
    王林大惊：“省……省委家属院。”
    这不就是省领导住的地方吗？
    他一直以为刘浪在省里或许有些关系，但也仅限于同学朋友之类，层次不会很高，可没想到直接把他带到省委家属院来了。
    “小，小浪，我们到这里是找谁啊？”
    “到我领导家拜年……就是我们武康县委书记。”刘浪解释。
    “原来是你领导家，这……你也不早说，直接到家里，大过年的，我都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王林道。
    “没关系，我准备了，再说，我领导家不讲究这个。”
    刘浪笑道。
    车子，一直开进汉月山庄深处，来到了六号别墅楼前。
    看到别墅楼。
    王林更吃惊了，小浪的领导，竟然在省委家属院住别墅，这得是什么身份地位。
    “小姨夫，下车。”
    刘浪下车，从后备箱，拿出礼品，都是一些土特产，自家烟熏的腊肠，卤鸭，冬笋……还有一件萤石制作的工艺摆件，也算就地取材了。
    王林道：“你就拿这些东西啊？”
    王林自认为他已经够没情商了，要不然在单位也不会和领导关系搞这么僵，可就算他逢年过节去领导家，不得拎点高档烟酒？
    结果自己这个侄儿，跑领导家拿腊肉冬笋……
    这还是省委家属大院……
    “对啊！”
    刘浪拎着大包小包就上门了，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羽灵的嬉闹的声音，他推开门，看到乔羽灵正在院子里玩烟花。
    见到刘浪走进来，乔羽灵惊喜的大喊：“刘浪。”
    她飞奔而来。
    跳到刘浪怀里，刘浪手里拎着东西，被他冲得倒退两步，赶紧把东西放下抱住她。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白筱蝶也走出来了。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紫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修身喇叭牛仔裤，头发明显做过，一扫往日的朴素，居然还弄了空气刘海，透出几分少女的气质来。
    年龄感至少减了七八岁。
    “白姐。”刘浪喊道。
    “小浪，你来了。”
    白筱蝶过来，见刘浪拿来大包小包：“你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来。”
    “都是家里的土货，带来给你们尝尝。”
    此时王林也跟进来了。
    因为之前刘浪打过电话，所以白筱蝶很自然的伸出手，大方道：“您就是刘浪的小姨夫吧，你好。”
    王林不知道白筱蝶的身份。
    被她年轻漂亮的面容晃了一下，心想这不是小浪的女朋友吧，要不然小浪怎么敢这么随意到省委家属大院来。
    刘浪道：“小姨夫，这是我们武康县委书记白筱蝶。”
    啊？
    王林差点摔倒，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县委书记？
    他赶紧把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忐忑不安的伸出手：“白，白书记，您，您好。”
    握了握手，白筱蝶微笑道：“请进吧。”
    白筱蝶提起地上的土货。
    刘浪抱着乔羽灵，招呼王林一起进去。
    进了客厅，乔恩波，白静慧两人正在桌上包饺子，白静慧擀皮，乔恩波在包，他们是北方人，过年还是习惯包饺子，大过年的保姆还没回来。
    所以两人自己动上手了。
    刘浪进来，笑道：“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都能吃上乔伯伯亲手包的饺子了。”
    乔恩波哈哈大笑：“你乔伯伯当年在部队里也是练过的。逢年过节，司令都要点名让我来包。”
    白静慧：“别再吹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都几十年没下厨房了，连和面都不会了……”
    “白，白老师……”忽然一个声音从刘浪背后传来。
    白静慧看到王林，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有些疑惑：“你是？”
    “小姨夫，你认识白阿姨？”刘浪转过头。
    王林道：“白老师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95届农大毕业的，当时上过白老师的课，不过现在农大已经被并入汉大了。”
    白静慧道：“农大的啊，我九几年确实在农大教过书，你叫什么名字？”
    “王林。”
    “王林……我好像有印象了，就是那个本科就拿了全国学科竞赛一等奖，后来保研到宋健教授名下的学生吧。”
    “对，对，白教授您还记得我。”王林有些激动。
    白静慧笑道：“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刚才小浪喊你什么？”
    “小姨夫，白阿姨，他是我小姨夫。”刘浪道。
    “这么巧。”
    白静慧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走过来：“这世界也蛮小的，小王，快进来坐，咱们也有小二十年没见了吧。”
    王林赶紧上来握手：“对，对。”
    “现在在哪里工作啊，小王这么优秀，当年宋教授很推崇你呢，说想留你在学校的，但是你坚持要到地方上工作。”白静慧随口问道。
    王林面色涨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面对当年的老师。
    又提到了自己硕博时候的恩师。
    王林十分惭愧，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现在是个无业游民，想做点成绩还被人骗光了钱，欠了一屁股债。
    白静慧目光一动。
    她是心思剔透之人，一看王林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可能过的不如意。
    于是岔开了话题：“小王，快坐下，想不到，咱俩挺有缘的，你还是小浪的小姨夫，别拘着，到老师这里跟自己家里一样，我先把饺子包了，一会吃饭。小浪，你和你小姨夫先坐会，筱蝶，把茶泡一下。”
    刘浪抱着羽灵坐到沙发上。
    等白筱蝶端着茶过来，三人随意的聊着天。
    王林虽然知道白静慧是大学教授，但对她的家庭背景却不清楚，但想来能住在省委家属大院，白老师的丈夫肯定不一般。
    而刘浪和他们相处的就跟家人一样随意，刚才白筱蝶端茶过来，他都没起身。
    简直让他无语。
    白筱蝶是武康县委书记，那就是刘浪顶头上司，还有人敢让领导给自己泡茶，还大大咧咧坐着的。
    他感觉自己在农业研究所待了这么多年，都白混了。
    过了半个小时。
    那边终于大功告成。
    开始下饺子，刘浪说自己带了土货来，要露一手，于是他套上围裙，把自己带来的腊肠切开，炒了腊肠冬笋，红烧卤鹅，黑木耳酸汤等菜。
    弄了热气腾腾的一桌，白静慧尝了一口，眼睛一亮：“没想到小浪还有这手厨艺，现在的年轻人，能下厨的可不多见了，要是筱蝶，炒个蛋都能咸死人。”
    “妈~~”白筱蝶不乐意了，跺了跺脚：“你就爱揭我的短，我已经今非昔比了。”
    “怎么个今非昔比。”
    “我现在至少，能……能蒸鸡蛋了！”白筱蝶信誓旦旦的道。
    白静慧呆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好，好，筱蝶你真是厉害。”
    “妈~”
    “你不信，就问刘浪，我蒸的鸡蛋好不好吃？”
    白筱蝶的眼睛瞟向刘浪，带着一丝威胁。
    “好……好，确实好，又滑又嫩，入口即化。”刘浪咽了咽唾沫。
    白筱蝶在武康独居，又没找保姆，经常吃外卖，所以刘浪当她秘书时会时不时帮她烧饭，后来又手把手教了她几次。
    可惜白筱蝶的厨艺天赋实在惨不忍睹，最终只学会了蒸鸡蛋。
    因为这玩意，只需要蒸，连时间都是固定的，不用炒，炖，煎，炸这么复杂的技巧。
    所以每次刘浪到她那里蹭饭，便少不了要尝这门白筱蝶的独门绝艺。
    久而久之，白筱蝶的蒸鸡蛋水平确实水涨船高，连刘浪都自愧不如。
    “咱们家筱蝶真是成长了，看来去基层做事，是能锻炼人哈，都能下厨了。”白静慧和乔恩波笑道。
    乔恩波道：“基层是最能锻炼人的，前几年我就想把她放下去了，你还不乐意。”
    “那时候羽灵不还小吗？离开妈妈多可怜。”白静慧道。
    “我现在也可怜，我要去武康，我要跟妈妈一起住。”乔羽灵抗议道。
    “不行。”白静慧道：“你得留在省城读书。”
    这一点上全家意见一致，连乔恩波都不会替乔羽灵说话，毕竟县里和省城的教育资源差太远了。
    乔羽灵抗议无效，开始耍无赖。
    最后还得刘浪劝道：“羽灵乖，过两天，带你去武康玩，咱们去泡温泉。”
    “真的。”
    “肯定是真的，咱们拉钩，谁骗人是小狗。。”
    “耶！”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白静慧招呼大家坐下吃饭，王林，开始还十分拘谨，不过看到刘浪如此放松，就和普通人家过年聚会一样轻松和谐。
    他也渐渐放松起来，忘了这里是省委家属大院。
    酒足饭饱。
    众人移到沙发上，乔恩波和刘浪聊了聊钢铁公司的运营状况，对刘浪的成绩充分的肯定。
    “钢厂能这么快上轨道，证明了你的决策是对的，说实话，开始我还担心你会陷入基层权力的内斗之中，不断内耗，最后人浮于事，干不出成绩。
    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果断聪明，跳开权力斗争，建投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只要你能把旗下的企业改制成功，只要能出一两家产值破十亿的企业，就能让省里刮目相看，树立典型。”
    刘浪心想，十亿，只是一个小目标，现在康盛钢铁的产能已经奔着十亿去了。
    不过在乔恩波面前，刘浪还是表达得很谦逊。
    表示自己一定努力。
    有些东西，现在夸口，比不上等做成功了，再惊掉别人的下巴更有成就感。
    刘浪没忘了今天带着王林登门的意图。
    他说道：“乔伯伯，今天我带小姨夫过来，想走个后门。”
    刘浪说的这么直白，把王林都吓到了，他倏的绷直身体，紧张的看着刘浪。
    白筱蝶骂道：“别没个正形，好好说话。”
    刘浪瘪了瘪嘴，“委屈”道：“我是说真的啊，我小姨夫一直在做改良土壤的项目实验，目前已经有了成果，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从研究所里辞职了，项目一直搁置着，没法报到农业厅做成果论证，无法拿到专利，所以只能求到乔伯伯这里，看能不能报到农业厅去。”
    坐在一旁的白静慧哦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王林：“小王，这是你的研究项目？”
    “对，白老师。”王林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当年我跟着宋老师的时候，就一直在做盐碱地改良的研究。我的博士论文就是这方面的。”
    “我家乡天水，矿产丰富，但多年采伐，导致土地不善于耕种，所以我毕业后就回到家乡，想改良土地，这些年，我做了不少实验，取得了一些进展。”
    白静慧转头道：“我这个学生，是老宋的得意弟子，当年有机会留校，却心系家乡，回到基层去，是有情操的，老乔，你能帮的话帮一把。”
    乔恩波两条粗大浓密的眉头拧了拧，看着王林：“土地改良是国家大计，你要真能做出成绩，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把你的成果给我看看。”
    王林被乔恩波盯着，后背冒汗。
    之前餐桌上还不觉得。
    现在，才感觉到他带来的巨大压力，好像一座山。
    他赶紧拿出手里的公文包，拿出一大叠文件，放到乔恩波面前，掀开一张张纸，给乔恩波介绍。
    他知道这是一次自己翻身的机会，所以尽量介绍的详细。
    许多的专业术语也不断蹦出来。
    刘浪，完全听不懂。
    但是他没想到，乔恩波，能接上王林的话，还能时不时提出问题。
    “乔伯伯还懂农业？”刘浪凑到白筱蝶的耳边，小声问道。
    看着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很想舔一口。
    热气吹到她耳朵里，白筱蝶脸色微红，她白了刘浪一眼：“你以为，官这么好当的，到了省部这个层面，你可以不精通，但不能不会，什么都要懂一点，不然很容易一个决策失误，造成巨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