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怎么觉得他好面熟?你觉得面熟不面熟?”
泼皮怪送走大夫后,回来拉着刁钻精悄悄的指着凤池问,面目全非的脸总感觉在哪见过。
“是不是在乌溪坡见过?”刁钻精瞥了一眼屋里回答。
“不可能,他那一身伤别看厉害,但完全不是咱们常年下水的肉,细皮嫩肉的很,肯定不是乌溪坡上的水鬼,”泼皮怪肯定的说道。
“别瞎猜了,等他好了问问他就知道了,快把药给他抹了,我再生个火盆给他烤着,咱们收拾好东西了,天黑跟阿兄出门继续打兔子去,”刁钻精跺跺冻疼的脚吩咐道。
“成,”泼皮怪拿着药端小锅舀水开始熬药。
刁钻精跑出去端了火盆进来,接过泼皮怪递的冻药膏,双手合十悬在火盆上方,一点一点给药膏捂松软。
“好了老二,给他抹药吧,我去通知老三老四一声,小五小六就不给他们跟去了,让他们在家照顾凤池哥,干娘跟阿嫂不好过来帮忙。”
“知道了大哥,”泼皮怪边掀开凤池的衣服回答,边抠温热的药膏,小心翼翼的给伤口涂抹着。
唐凤池全身上下涂抹结束,巴掌长的葫芦药膏去了半寸的量,算是全身没有好皮了。
“凤池哥药抹好了,大夫说你身上的伤,有这一葫芦的药膏就能没事了,你心里别害怕也别担心,我们晚上出去打猎后,你有事就叫小六给你帮忙,别不好意思叫他。”
泼皮怪说完偷偷看凤池,他心里还震惊大夫说的话,凤池屁股上的伤是被人拿烟锅烫的。
“谢谢,你们叫什么名字?”凤池眸光有些死气的看泼皮怪问道。
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可他没能力报答他们,他如今身陷囹圄,别说报答了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给你捂药膏的是我大哥,叫刁钻精,我大哥大名叫陈刁,我叫泼皮怪大名叫陈皮,小三叫鱼波精陈鱼,小四叫伶俐鬼陈虫,小五是救你回来的霸天鱼陈幺娘,小六精细鬼陈细会挖草熬药,以后小六照顾你会更精细的。
“你要是觉得我们名字难叫,可以跟我大哥一样叫我们,老大老二老三这样,”泼皮怪笑眯眯的说完放下了药膏。
唐凤池微笑的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傍晚陈锄头家足足烧了一盆兔子肉,老艄公跟花七娘坐在最上首,挨着下来的是陈锄头小两口,然后是刁钻精排序,陈幺娘跟小六挨着花氏坐。
“昨天没有好好的团年,今天咱们团年的日子也没迟到,希望往后一天比一天好,阿叔,阿娘,动筷子吃饭了,”陈锄头郑重的把盛菜的木勺子给花氏。
花氏接过勺子先给冬花舀了一勺肉,然后才是老艄公顺序下去。
“阿娘你咋先给我舀了?”冬花懵了的问继婆婆。
“幺娘总说你是家里最辛苦的,有好东西应该多给你吃,”花七娘一边舀菜一边回答冬花。
“我……我不辛苦的阿娘,我平时在家做的活计比这还多。”
冬花红着脸摇头双眸熠熠生辉,她感觉自己被重视了心里热热的,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你们都敞开了吃,今天烧了两只兔子呢!还有剩下的半块肉,吃完锄头带他兄弟们出门打兔子,打到了回来咱们还吃,”花氏舀好菜坐下挥手笑道。
“阿娘说的没错,打到了回来咱们还吃,”陈锄头眯眼笑着附和。
陈幺娘夹一块肉边吃边看,一桌七拼八凑的家人,每个人都有变化,其中陈锄头变化是最大的,其次就是阿叔。
阿叔平时霜苦古板,除了撑船笑余下都不怎么笑,今天一天笑容都没下过脸。
然后是陈锄头,他不像刚来的模样了,刚来时问他三句话打不出半个屁,现在重要的场合下,还会冒两句话撑场面。
真应了那句话来着,钱是男人胆,子是父的威,两个成年男人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晚饭吃罢收拾好桌子,冬花小跑的去锅屋,端了一盆热腾腾的米饭出来,饭不是他们刚吃的糙米饭,是细米饭,饭下卧的是肉和肉汤。
“怎么给他做精米饭了?”陈幺娘看见饭皱眉了。
“大夫交代了你阿兄,说他内腹有大大小小的损伤,吃不了咱们吃的饭,阿娘就嘱咐我给他做细粮饭,这是专门给凤池吃的饭,阿叔也说了,既然救了他,咱们手上有细米别吝啬,没有不就不说了嘛!我明早给他做面汤吃。”
陈幺娘挠挠头,她的家人是不是都善良过头了?她还没吃上精米细面,一个病号倒是大吃特吃了起来。
“给他送去吧!明早给你跟小六吃饺子,今早上给你们两个小的留的。”
冬花把饭放在陈幺娘手里,还在她耳边神秘的笑着说小话。
陈幺娘眉开眼笑的对冬花点头,“阿嫂我去送饭了,”说罢喊了一声小六走了,两人抱着饭跑回去了。
凤池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里,仰头冲着屋顶发呆沉默,听见推门声朝窗外看了看没说话。
精细鬼进屋第一时间就是点鱼油灯,端着灯跟随陈幺娘来到凤池屋里放下。
“饿了吧?吃饭了,你的饭是我阿娘阿嫂单做的,你肠胃有伤吃不了我们的饭,所以没让你过去跟我们一起吃,”陈幺娘说完把饭放凤池手里。
凤池低头看饭脸上都是惊讶,抬头望着陈幺娘说不出话。
“这是我们拿好东西跟别人换的,一口都没舍得吃,全给你留了,天冷赶紧趁热吃饭。”
陈幺娘说完蹲下给火盆敲敲打打,重新把火盆弄热移去床边烤着,屋里冷的跟冰窖一样。
精细鬼有眼力见的倒了一碗开水过来,手撑着脸蹲在火盆边,定定的看凤池吃饭。
“凤池哥够吃吗?”精细鬼看凤池吃的急,还特别香便开口问凤池够不够。
“这还不够吃?他又不能死吃,死吃会撑死人的,吃完感觉没饱多喝热水,等心肝脾胃好了再多吃,”陈幺娘说着还把开水推了过去。
精细鬼没意见的遵从了陈幺娘的话,继续抱脸看凤池吃饭。
凤池吃完饭喝了温水,把碗递给陈幺娘,沉寂的脸上多了软气。
陈幺娘拍了拍屁股起身,指着角落的破盆对精细鬼说道。
“小六我回去了,他夜里肯定会起夜的,你辛苦一下帮帮他,明早我的饺子都给你吃。”
“没事五姐,我会帮凤池哥的,我也不吃你的饺子,”精细鬼义气的拍着胸脯说道。
陈幺娘出来带好门,赶上陈锄头带几人出门要走。
“他吃完了?”陈锄头问。
“吃完了,小六在屋里陪着他,我要回家陪着阿娘,阿兄,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去……”
“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好好的在家里,我带刁子他们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有事记得等我回来处理,”陈锄头说完跺跺脚带兄弟走了。
伶俐鬼走出很远了又跑回来,拉着陈幺娘的手安慰道。
“小五,家里咱们都走了不行,阿叔也回了乌溪坡,阿兄担心干娘和阿嫂,所以留你们在家看家,等下次打猎四哥带你跟小六一块去。”
“知道了四哥,”陈幺娘不情愿的答应了。
伶俐鬼看陈幺娘不闹了,转身追上了陈锄头,一行人在雪夜里心情愉快的去了葫芦村。
陈幺娘回到家洗好碗,上床挨着她母亲取暖说话。
“阿娘,等三四月天暖和了,你让阿嫂接她爹娘来吧!”
花七娘翻身起来,“接冬花爹娘?”
“嗯,我估计正月十五过完,吴氏船场的人就来找我们入寨子了,有可能都等不到正月十五就来找了,我们几个一离开,这里就剩你和阿兄阿嫂了太孤了。”
“阿娘你心里记着我跟你说的话,陆地生活不像船上不出来没事,陆地生活无论在哪里,都需要抱团扎根,才能活得更好些,门户太孤注定会被欺负,明白吗?”陈幺娘温声细语给她娘解释其中原因。
花七娘重新躺下,“我们活我们的,他们凭啥欺负我们?”
“那谁知道呢!”陈幺娘深呼吸的叹了一口气。
“有的人天生身体里就恃强凌弱,你想跟他讲道理,道理对他来说就是放屁的东西,他抬手打你,看你反抗不过他会一直欺负你。”
“野牛村的孙家是大户,随着我们熬鱼日子越过越好,孙家的人定然有眼红你们的,他们时不时上门来找茬,那时候光凭阿兄的闷性,你们很难在野牛村生存下来,不如早做打算。”
“阿娘听你的了,我明天就跟冬花说了,幺娘……”
花七娘喊了一声闺女,望着如墨的夜色久久不说话。
陈幺娘侧头看了一眼她母亲,应了一声没有追问。
“孙保头和瞎子的死……跟你有关吗?”花氏到底是问出了心底的话。
陈幺娘听了没回答,翻身缩进她母亲的怀里,不多时打咕噜睡着了。
花氏抱着闺女紧紧的,幺娘没回答就说明了一切,她不该问出来的。
次日天亮娘俩起来洗漱好,一起去陈锄头家干活忙碌,中午回自己家的时候,陈幺娘拉住她娘的手。
“阿娘,瞎子有没有东西在你手里?”
“有,我看了都不是你要的,”花氏点头回道。
“能给我看看吗?”陈幺娘想看瞎子留下了什么。
“我给你找,”花氏带闺女进屋,翻了瞎子遗留在她手里忘带走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集中在灰布包里。
陈幺娘清点了一下,有一套对大夫来说是顶重要的刀具,还有两本保存很好且旧的书,其中一本是药酒书,另外一本就是平常的杂书,剩下零碎的就是穿戴的东西。
“阿娘确定都在这了?”陈幺娘指着东西问。
“确定都在这了,咋了?”花氏脸上都是紧张。
“没事,我想着瞎子手上有不少好东西,看看有没有一两样丢下来的,这书和刀具我要了,其他的阿娘别留了烧了吧!”陈幺娘安慰她母亲别害怕。
花氏听闻没事悬起的心放下了,嘴里回道。
“我马上就给它们烧了,保证不让人找到瞎子跟咱们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