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场清理出来三日的功夫,就被武大叔带人搭了好几个大台子,围着台子弄成一排排的木桩位置,两边留出可以走动的过道。
饭台是一长趟的大锅食,用石彩英的话说,反正都是免费的吃食,不管好坏只要能吃搬上去就行,至于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单独支锅灶烧几桌完事。
陈幺娘顾不上操心饭食搭台,她正抓着说书先生们,以及写戏曲的先生,亲自给他们讲故事的大纲主题,故事的内容比较劲爆抓人耳朵和胃口。
大概内容是,有一个尊贵无比的府君,拥有滔天的权势,因此惹的很多适龄想姑娘嫁给他,其中有位极漂亮的姑娘很幸运,虽府君已有明媒正娶的夫人,但不妨碍府君怜惜她。
就这么那姑娘嫁给了府君做妾侍,伶俐体贴的妾侍,服侍的府君越发怜惜她,随着宠爱加深,府君渐感妾侍受了委屈。
出于怜悯的心态,只要府君不忙,就会去妾侍屋里陪她说话,有一天妾侍的胞弟去看妾侍,被留下用饭。
席间多饮了几杯酒,被人扶进内室休息,不巧妾侍的夫君闲来无事看她,见床上公子比其姐还要浓妍多姿,心眼欲动遂成其了好事。
云雨后妾侍府君心神归位,怕妾侍知晓此事大闹,又舍不得妾侍胞弟离去,左思右想掂量许久之策,决定效仿娥皇女英哉。
同时为了弥补对其妾侍的愧疚,妾侍的府君做了决定,三人一同罗帐成其鸳鸯,默许妾侍生一个孩儿陪伴。
还言其明,不管将来孩儿是谁的骨肉,彼此都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疼爱,不久后孩子诞生。
三人为掩饰孩子的身份,将其抱给另一位妾侍抚养长大,企图遮盖其子之肮脏,将等以其长大,好把府中府君主的位置,交予三人之子以示疼爱弥补。
一屋子的说书人和写戏曲人,听的是目瞪口呆,眼冒精光两颊兴奋,这故事内容可太劲爆了吧!
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看着不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这要是编写出来,得是叫好又卖座的爆红折子戏,多少人茶余饭后心心念念的话题。
有个说书先生忍不住兴奋求证道。
“陈家主的故事是真……是咱们乌溪府的吗?”他本想问是不是真故事。
陈幺娘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起的茶叶,笑容冷淡的说道。
“不管是不是乌溪府的,肯定是有影儿的事,谁家后院没点不能见人的东西?说故事嘛!自然得有其人才有其事,不然故事如何精彩纷呈?”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脸上皆是压抑不住的笑意,看来是真事了!那他们可要好好的艺术加工起来,未来的好一段时间,就以此故事为生了。
“我不打扰几位先生创作了,请几位先生务必尽心叙述好故事,我这是三天谢恩宴,差不多整个乌溪府,有头有脸的老爷都会赏脸到场。”
“各位先生故事说的精彩了,说不定还会被广为流传开,说不得船场宴席结束后,你们被各家争相抢去包场都有可能,这是多大的幸事!”陈幺娘说完放下杯子,对众人颔首点点头走了。
她走后屋里瞬间哇哇的讨论开了,可以天下广为流传?那真得拿出自己浑身的本事编故事了。
陈幺娘出来对门口守候的武平安笑笑。
“找几个机灵的人进去伺候着,一旦先生们的故事编好编精彩了,就把他们派去各个府城传播故事。”
“还有改编的折子戏,也必须要第一手拿到,免费送与各府戏行唱响整个越国,我怕三岁孩童不晓事,听到鸡鸣无人陪学不会啼哭。”
武平安垂首答应道,“家主我知道了,你累了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你回去休息一会,他们编故事的时我亲自搁这盯着。”
“你盯不盯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得说的精彩才行,我去看看搭台那边如何了,”陈幺娘说完抚了抚衣服走了。
武平安目送陈幺娘离开,短短几天的功夫,家主消瘦的脸颊都没肉了。
陈幺娘来到搭建戏台的地方,逐一检查所有的准备工作,确认都没什么问题了,一切就等着开大戏了,才有心情漫步去后山看刁钻精他们。
刁钻精他们坟头的纸钱灰都还在,陈幺娘找个位置坐下,手在坟包上摸了莫泥巴。
“大哥我是不是挺毒了?我已经连个孩子都不愿放过了!他既然是他们的希望,我就让他们看着希望一点点泯灭。”
“我要天下人,上至老人下至孩童,人尽皆知他们姐弟二人,同床享受春恩鸾凤宠。”
“我还要人人嘴里,都说他姐姐的孩子,不是皇上的龙子,而是他这个亲弟弟的孩子,我是对他无可奈何,这是我唯一能用和可用的好办法了!”
“只有坏了名声,才能逼的皇上和皇子们,亲自动手先诛那孩子,再诛祸国殃民的姐弟二人,洗不去的污名永远绑着他们,他们会永无翻身希望,我要他们在越国没有丁点容身之地。”
“至于宣娇嘛,我不急着抓她了,我用膝盖都能猜到她在哪,大概率在隆兴寨委身七当家了,躲着等凤池回来翻身,她简直痴心妄想。”
“凤池再回不来了,我的故事加急传开后,就是他姐姐和那孩子的死期,然后就是他这个有名的客卿公子。”
“我得用尽宣娇最后一点价值,让她亲自带我斩断凤池留下的退路,他们不是想脱离楚溪郡吗?我给他们机会,我让他们四肢皆断望着盛京哀叹!”
陈幺娘絮絮叨叨的话很温柔,她一个人自言自语,想什么说什么,时不时的风刮过来,好像在回应她的话,又好像在担心的她的疯狂。
陈幺娘在坟地待到夕阳落完,才拍拍身体回了棚子,洗完热水澡,湿着头发拿出武大叔给她的包袱。
包袱是那天伴月让武大叔收起来的,她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武大叔就把包袱拿给她了,她忙着船场的事一直没碰东西,这会心情不错,拿出牌子仔细观察半天。
令牌她暂时用不上,在棚子里挖了一个坑,包袱系好放进去埋严实,出来遇见船场巡逻的人,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并询问了粮库情况,怕唱戏那天来人趁乱抢粮食。
“回家主的话,仓库粮食的问题,武大叔已经安排妥当了,昨夜把所有粮食运去了后山,藏至一处山洞里存放着,等船场天恩宴结束才挪回仓库。”
得到护卫的答复后,陈幺娘点点头让他继续四处查看。
她回屋没什么胃口的躺下睡着了,半夜醒来桌上罩了吃的留着,想必是武大婶给她送来的。
谢恩宴的倒数第二天,整个陈氏船场干活的人放假了,大清早的,武平安在船场来来回回的吆喝着。
“家主吩咐有令,船场从今天开始,全体休息至谢恩宴结束,一会大伙要走亲的走亲,访朋的访朋,不走不访的老少爷们,留在船场一会听大戏听故事,连听两天连夜不休息,一次听个够听个足!”
“俗话说来者都是客,咱们作为船场主人,有事出行就选这两天干了,或者三天谢恩宴结束干也可以,至于那三天谢宴时间,都留给来船场捧场的客人,大伙都能做到不争不抢吧?”
“能做到小武管家,我们不仅能做到,还能去码头帮忙撑船接送客人,”
“没错,我们可以帮忙撑船,维护船场秩序,”好些人笑呵呵的回应武平安的话。
“我就知道咱们船场老少爷们懂规矩,能办谢恩宴是天大的好事,乌溪府别处可没咱们有这个光彩,多的话我就不啰嗦了。”
“那啥,不跟大伙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去,抢靠前位置看大戏喽!”武平安说完大笑着跑了。
“不错!赶紧去抢好位置看大戏,”众人纷纷哄笑闹起来,跟着跑跑说说来到大戏台。
顶天的热闹声喧闹开,约么半个时辰的时间台下坐满了人,戏台上锣鼓喧天,纷杂交错的身影多的眼花缭乱。
咿咿呀呀的唱腔声,有婉转悠扬的,有沙哑沉稳的,时而低语呢喃,时而威风咆哮,粉墨登场纷沓至来。
精彩的连翻跟头打斗,引得台下众人阵阵喝彩,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笑声、掌声此起彼伏。
陈幺娘坐在门口剥豆子,耳朵里听着热闹的声音,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武大婶偷看陈幺娘的表情,斟酌好一会才慈声道。
“家主,没了的人不能重新活过来,活下来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你心里有什么憋闷的伤心事,没事的时候,都可以跟我老婆子说。”
“我老婆子最能明白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伤心滋味,我跟你大叔之所以老的快,就是亲手埋了几个儿子后落下的,你瞧大婶的头发,”武大婶说着伸头给陈幺娘看脑袋。
“伤子之痛很难受吧?”陈幺娘停下手问。
“肯定是难受的,头几年疼的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没事还要跟夫人去断头湾抢衣服,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心硬了。”
“前一个时辰,拿菜刀跟人拼命,后一个时辰,同寨里妇人们冲洗血水,简单收拾结束,就得冲去伙房整治饭菜,男人们回来还等吃热乎的接风饭,哪里还有时间给妇人们伤心哭人了!”
“我们活在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或者飘在乌溪河上的男女老少,生来就是每天数日子等死的,今天好好的没死活着,那今天都是赚了。”
“我想陈大爷没了前,肯定就是这般想的,死人这事不分年轻年老之说,年老也不是一定就该死,年轻的,自己不能做主活到长命百岁,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家主。”
“我知道了武大婶,”陈幺娘抬头笑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武大婶拍了拍陈幺娘的手,眸底深处都是怜悯,家主心思深沉不外露,她想劝都不知道咋劝进去。
“家主日子还长着,咱们得向前看,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吩咐平安做,还有船场里的活和事,都多多的交给你大叔担了,你自己要保重身体。”
陈幺娘点点头始终保持着微笑,手里重新拿起豆子继续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