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一脸啧啧啧可惜的模样，趴在窗户朝下看，街道地上的三四十个人一身狼藉破碎。
    地上到处是血污与脚印，有的衙差躺地上看着动也不动，好似活不了几天了，匆匆赶来新的士兵抬他们走。
    至于田大人他们直接送离了乌溪府，他们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死在楚溪郡。
    葛大贵是最后一个被抬的，他躺在担架上鼻青脸肿，无意间看到茶楼里的陈幺娘，忍着疼要昂首起身，起半天也没起来身，挣扎到最后认命了，目光看着茶楼方向抬走的。
    “你继父很激动，小五要不要去看看他？”
    陈幺娘手撑着脸薄情道，“我母亲不在了我哪来的继父？老大莫不是给我当娘了？”
    凤池深深的看了一眼陈幺娘，“什么时候这么薄情了？”
    陈幺娘闻声笑了一下，“我都有点儿后悔让阿娘嫁给他了！”
    “他能有如今的好前程，看似吃亏了却什么亏都不吃，倒是我阿娘看似占便宜了，才是最吃亏的一个，亏的小命不明不白的没了。”
    凤池脸上闪过迷惑，“小五怎么觉得你阿娘的死，跟葛大贵有关系？”
    陈幺娘回头看着凤池笑，“我亲眼看到有两个婆子，有事没事就找他，我阿娘没了定是他不好好送消息导致的，说到底也是他带累我阿娘，他以为他瞒着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我还知道那两个婆子出自哪里。”
    凤池闻言眸光一凝，“你碰到过？”
    “对，还不止一次呢！说是要什么账册，老大你知道什么账册吗？”陈幺娘眼不错的盯着凤池问。
    凤池摇头面不改色道，“我要是知道都不等你问，找到便送给你了。”
    陈幺娘叹了一口气坐下倒杯水，脸上已经没了咄咄逼人之色，随意的换了个话题道。
    “老大今天这么对凤淳，他会不会心里恼恨你？你以后可得留心了。”
    “今天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一心不能做两用，他找你在前，他在你的指点下又试探我的意思，岂不是离间了我们义兄妹的情？”凤池坐下含笑的对陈幺娘道。
    陈幺娘嘴里喝了一口水顿了顿，又看凤池不达眼底的笑，她抬手一杯水整个喝完笑眯眯道。
    “老大这不是正常流程吗？哪个龙凤身边，没有几个狐假虎威的小人？有事求人，不过三关会五将，能轻易见到真佛吗？”
    “老大如今对我来说就是龙凤，我则是小人陈扒皮，唉！我也没多贪心，凤淳找我就说通报老大见上人就行了，他只要见到人就给我二百两银子。”
    “老大你知道我的嘛，我快要嫁人了，我得攒钱置办嫁妆，我心想你们是兄弟，就是见面说话叙旧不会有危险的。”
    “因此我就指点他，去芙蓉楼找老大的红颜知己牡丹夫人，我真就拿了他二百两，多一个子都没拿，老大你不会怪我吧？”陈幺娘满脸羞愧的问凤池。
    凤池没说话仔细辨别陈幺娘的表情，最后抬手抚摸上她的头道。
    “拿点钱无所谓，小五可千万别伙同外人，调转枪头对准老大后背，不然咱们的情份就不是没了那么简单。”
    “不会，对付老大都不用伙同外人的，我直接闹去你的后院就行了，”陈幺娘扒拉下凤池的手嬉笑道。
    “我的后院？”凤池挑眉。
    “嗯，到时候我没吃的了，我就带林尚存天天去老大家，我们吃你娶媳妇的老本，非给你吃穷喝穷，让你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陈幺娘半真半假的嘟囔着，手还不闲着给凤池倒水推过去。
    凤池接过水，余光看陈幺娘一本正经的脸笑起来。
    “出息！老大养你可以养林尚存不行，吃我娶媳妇的本这馊主意别打了。”
    陈幺娘杯子一推不干了，准备开口据理力争。
    凤池抢先开口道，“我准备调陈大回来，派林尚存帮凤淳，凤淳不会白用林尚存吧？到时候林尚存吃不起饭了，直接去找陈大吃寨子里不是最硬实的吗？”
    “林尚存帮凤淳做什么？”陈幺娘果然不再纠结吃不吃的问题了，立刻跟着跑偏追问。
    “乌溪坡上的水鬼们，被田大人赶尽杀绝后，河面的船娘十多日间，陆陆续续跳了一半多，今天押人回盛京你也看到了情况，楚溪郡再不想办法解决营生问题，他们还会凿船抢盐，盐鬼是杀不完的，只会越杀越狠！”
    “因此我想派林尚存，帮凤淳推广全府郡做鱼胶，鱼胶生意你做过最清楚，如今你也不再做了……”
    “什么叫我也不再做了老大？我不做是我的原因吗？不是你跟玲珑阿嫂抢了我的生意吗？”陈幺娘蹭一声火大的质问凤池。
    “行了行了，是老大错大意了，没想到船场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凤池连忙说了软话。
    “总之鱼胶定是要给凤淳推广的，你要是介意，亲自回去让你阿兄他们继续熬鱼，到时候鱼胶出来盐府负责收了，价格给到你最开始的价如何？”
    陈幺娘面无表情的坐下不说话，显然不愿意听自己的兄长名，大概心里怨恨兄长的成份多
    凤池伸手握住陈幺娘的手温柔道！
    “我晓得你心里不舒服葛大贵陈锄头，你母亲的死也赖他们照顾不周。”
    “可是小五，老大虽是被派下到盐府当差，可我无官名行不了任何事，我需要政绩明年讨恩赏，眼下只有跟凤淳合作推广鱼胶，才能出政绩弥补楚溪郡各地的人口，你要理解老大的为难之处呀！”
    陈幺娘怔怔的回看凤池，眼里快不可见的闪过落寞，“我会亲自回去一趟，还有老大，我要提前提醒你。”
    “林尚存虽然是我喜欢的人，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他心里的抱负并不在东城门寨子上，你既决定派他跟凤淳做事了，日后成了冤家可不要为难我。”
    “你们一个是我老大，一个是我夫君，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受气为难。”
    凤池没错过幺娘眸底的落寞，他突然心里一动，小五对他不是一点心思没有，不过是比她们聪明些掩饰的好，对于突然发现的东西，凤池莫名自信喜悦起来。
    “那就用陈大，林尚存留在你眼前好不好？你帮老大看着他，他的确不是个安份的人，与寨里几个人当家人来往太密切了，说到底两只眼还是盯着寨子看。”
    “大哥？大哥性格憨厚仁义，他跟凤淳岂不是被吃的死死的？要不我跟……”
    “你得跟着我出入盐府打理粮铺，还要想办法成为官面盐商，阿大心善纯良，最适合推广鱼胶事的，小五以为鱼胶那么好推广的？凤池认知了陈幺娘喜欢他，他有自信知道怎么发挥小五的最大优势。
    “他们是吃惯了伸手拿钱的日子，这猛然乌溪坡不给水鬼们待了，船娘们不让上了，想活下去，就得起早贪黑打鱼熬胶，他们嫣能吃的了这般辛苦活？”
    “你也做过熬鱼胶的活，应当晓得鱼胶不是马上就能有钱赚，他们若是不听话的，碰上手段辣的人，绝没有他们的活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在这等等我，我去迎凤淳上来说话，”凤池不容否决的定音了。
    陈幺娘满脸不赞同看凤池，“老大，我大哥对你忠心耿耿，做梦都想为你出生入死，你忍心这般为难他吗？”
    凤池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下，“我晓得你怕陈大激起民愤，到时候一旦凤淳遏制不住民变，会拿他顶罪开刀。”
    “放心，这不就是让他上来商量吗！如果他狠下心上奏借停一年赋税，明年我保证他可以盆满钵满，百倍收回赋税进库。”
    陈幺娘闻言没了借口拒绝，眼睁睁的看凤池下楼了，她起身走到窗边脸上没了柔善，眼底多了可说可不说的笑意，欲语还休确实好用！
    凤淳一直坐在高台上，再次看见陈幺娘出现在窗台前，他眼睛一闪盯着茶楼门口看。
    不多久凤池走出来对他招手，他随即挂上了灿烂的笑容，脚步小跑全没有为官者的矜持。
    陈幺娘坐回位置慢条斯理的喝茶，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凤淳身边推广鱼胶的人必须得是大哥。
    阿娘和阿兄不能被任何人盯上，或许她也该动一动葛大贵了，葛大贵不出事，必会被凤淳看上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陈幺娘敛了心思手撑着脸，花痴般的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小五姑娘……”
    “贺大人看着真英武神朗！这么乱的情况下，你吩咐敲几下锣就搞定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厉害的官爷！”陈幺娘整个人闪闪发光的崇拜凤淳。
    凤淳脸上的笑僵住了，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凤池，心里莫名的有股恶心的寒意。
    “小五姑娘过奖了！过奖了！淳就是跟前辈们学的而已，污了小五姑娘的眼，”说完快步走到桌边坐下。
    凤池白了一眼陈幺娘，眼角隐着笑意，知道陈幺娘恶心凤淳的。
    陈幺娘放下手，拿起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我今儿是贺大人与老大的丫环，你们二位大人谈事，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来做。”
    “那在下可不敢随意吩咐了，小五姑娘可是六弟眼皮上的人，淳喝你这杯茶，都是喝的胆战心惊的，”凤淳玩笑的举起杯子，半真半假的说了心里话。
    “四哥忙了一上午想必还没用饭，小五下去吩咐上点吃的过来，”凤池对凤淳的识时务目前没说话。
    陈幺娘麻溜的出去带上门，下楼磨蹭一圈吩咐上了饭食酒水，上楼敲门得到允许才进去摆放好，紧接着跟小二就要出去守着。
    “小五留下一起吃，”凤池叫住要出去的陈幺娘。
    陈幺娘看了看凤淳，坐下小声道，“老大我留下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凤淳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都是光明正大的公事，谈不上打扰的小五姑娘。”
    陈幺娘看凤池眼里始终不见笑色，挠挠头也拿起一块糕点吃，糕点吃完拍拍手，附耳声不大的在凤池耳边耳语，那声音正好够凤淳听到的。
    “要不我去找阿英表小姐来说说话？纯聊天怪累的，想必贺大人心里痒痒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