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往事11
    这一年下基层，黄红刚到县里医院，就遇见了紧急的事。
    她刚进抢救室，看清躺着的人时，面色不复以往的冷静，惊慌叫出了声：“小叔！”
    可这惊慌被黄红强大的理智压了下去，她必须清楚她现在要紧的是救人，而不是让情绪失控，慌忙无措。
    这一年，黄红保住了小叔的命，却没能保住那双被碾压至碎的双腿。
    小叔头发茂密，却和老爷子有个共同的习惯，喜欢剃光头，敞开圆圆的脑袋，戴上帽子。
    除了夏季，这两位总爱戴着帽子。
    直到小叔基本康复回家，黄红在院子里又听到了二伯与爷爷在屋子里争吵的声音。
    “你看看，你看看，你教了什么？小弟瞒着所有人去驻村，我还以为他还在游山玩水！”
    “这家伙真会瞒啊，从小到大，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居然有着这样的心思！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看住他！”
    “你说说你当父亲，你做了什么，你的那套教育一点都不教孩子自保！贡献！贡献！我们家贡献的人还不够么！当年许下承诺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他们现在一个个坐高台，冷眼看着毫无所动，难道是因为他们能力不够么？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放不下手里的东西，是他们违背了承诺，是他们欺骗了广大人民，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为什么要我们去填！你自己看看，你还要妈去承受多少痛苦！我的大哥，我的姐姐，离开前连家都没成。我的三弟和弟妹留下一个孤苦的女儿，还有我的小弟……我的小弟差点回不来了……”
    “唉……”老爷子无话可说，他怎么不痛呢，面对一声声的质问，他满含痛苦无奈长叹。
    这种争吵习以为常，黄红劝不了，奶奶也更是劝不了。
    所有人都告诉二伯，不是因为爷爷他们才去选择做这些事，是他们自主选择，义无反顾。
    可二伯就是不听，总是怪爷爷没有给他的兄弟姐妹灌输自保的思想，一旦遇到什么事都要让他们豁出生命，不会保全自己。
    黄红伫立在院子里，也不敢进屋，因为她知道，二伯在这种激动情绪下，一旦看见了她，争吵就越发严峻。
    小叔从隔壁屋子慢悠悠地推着轮椅出来，黄红看见了上去帮忙，她询问道：“小叔要进去吗？”
    小叔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你二伯看见我，又要对你爷爷吵上一天。等他平静下来，我再进去。”
    他和二哥说得很明白，这是他的选择，是他要做的事，和爸无关，可二哥根本不听。
    黄红低头看了一会小叔。
    小叔脸上从左边脸颊到人中到嘴唇上，直直一道连贯的长伤疤划下。现在这伤疤就像一道银白的切线划开小叔的娃娃脸。
    在黄红救治下和老爷子后期的调理下，这道伤疤不显得恐怖，但还是很显眼。
    只有黄红见过这道伤疤曾经的伤口是多么的狰狞，几乎毁了小叔的一张脸，若非极度熟悉，当时黄红不一定第一时间能认出那是她的小叔。
    “小叔，为什么要这么做？”黄红望着悬挂日头，有些刺眼。
    很多时候她有些不敢去直面小叔的双腿，她总是愧疚，自己救不回小叔的腿。
    每到这里，小叔总能察觉黄红的异样，他总会告诉她，没关系的，那种情况下能救回他的命已经是奇迹，不需要自扰。
    小叔也跟着望了望，眨了一会眼睛，说道：“这种事情，我这种吃饱肚子的人不去做，还等着那些饿着肚子的人去，算什么事？”
    “我吃饱了，有的是力气冲在前面开路做先锋，这条路上不一定非是我，但一定要有我。”
    “这个大的家里，还有人在苦苦地饿着肚子，一个大的家要好起来，是不会放弃这些饿着肚子的人们，他们曾经是这个家的建筑者，奉献者，他们更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黄红陷入了沉思。
    似乎说到的话题太令气氛凝重，小叔开始转移其他话题：“阿红，我和你说，我的那个村啊，今年收成好啊，今年年底一算账，我的那个村里人啊，手头就能存下钱了。年年都存得下钱，这日子也好了。”
    “嗯，小叔很厉害。”黄红笑笑地回应。她的小叔踏过万山千水，也能让那蹚过的贫瘠的无山无水的沙漠结出硕果。
    接连小叔的事后，黄红还要继续直面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救治的林小妹离开了。
    那是一个如花苞一样的孩子，她都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潦草地匆匆离开，无人能留下她。
    “许院，你这盆花好特别啊，是谁送的啊？”路过的女医生看见许映红捧着一盆绿色的花，奇怪问道。
    许映红捧起盆栽示意了一下，淡笑说道：“我送我师姐的，漂亮不？”
    大家都知道许院口中的师姐是谁，能让许院谦卑又心甘情愿喊师姐的就只有一个人，哪怕她的职位没有许院高，甚至许院还比那人年长几岁。
    许院只认实力，不认虚名。
    此时又走过来一个女医生看到许映红手中的花，以绿色为底，层次丰富，花瓣叠层又有垂丝，多具飘逸之感，花朵清冷隐逸，整个花株挺拔疏朗。
    这个女医生惊讶说道：“许院，你哪里弄来的绿菊，好漂亮。”
    “识货！”许映红给了这位认出绿菊的医生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就匆匆地捧着花离开，去找人了。
    “黄主任能养好那绿菊吗？黄主任那么忙。”那位没认出是绿菊的女医生喃喃说道。
    “没事，不是还有我们么。再说了，你以为她们那么年轻就有那些成就是白来的啊。没时间是很正常的，放在科室里我们帮养养也正常，好看啊那绿菊。”认出绿菊的女医生全是羡慕的语气。
    她的脑海里已经全是把绿菊放在科室里，大家共同帮养绿菊的画面了。
    好想要那绿菊，好漂亮啊，可惜是给黄主任的。
    “也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居然比我们还年轻，年纪小得可怕，我家里都没人信，还以为我夸大其词。”另一个女医生感叹说道。
    “那是他们没见过天才怪物，其他不说，就单许院和黄主任的睡眠时间和记忆力，千万人里不一定能有一个，更别说天赋毅力，坚持努力其他的。”还在想着以后能帮黄红养绿菊的女医生客观说道。
    而且许院的管理能力也很强，脾气也直，经常为了他们直刚院办里一些拎不清的人。
    似乎被黄红薅花薅得狠了，许映红直接送了一盆绿菊给黄红，让她不开心时薅自己的花。
    可这绿菊被科室一些识货的人看得紧，一点都不给黄红这个不爱护花草的人触碰。生怕她像对待许院的映山红一样，没事就摘花。
    绿菊难得，经不起摘。
    许映红无奈说道：“还好我的映山红野蛮生长经得起你摘，这绿菊她们根本不会让你经手，是怕了你了。”
    “他们是喜欢菊的寓意，长寿康健，吉祥如意。难得在科室摆上菊花又不被患者讨厌。”黄红解释说道，“他们也喜欢你的映山红，我都看见了，平时都他们帮照看的，你可没空。”
    “是啊，菊花的寓意很符合我们理想。”许映红感叹回应着。
    愿人人如菊，长寿康健，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