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房内微闪的烛光，予安轻轻关上门，走出院落外。
    天上的月光皎洁，仅一眼，他收回目光，转身进了石室。黑暗的祭坛内，血红的池子愈发明显，泡在里面的千俞紧咬着唇，咔哒一声，他抬眸看向石门。
    “要是说废话的，你可以离开了。”千俞脸色苍白的说道。脚步顿在不远处，予安没再靠近他，依旧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我和江姑娘已经和厉万天谈判了，择日启程回去。”予安抿唇，定了半晌，接着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决定？”
    哗啦的一下，千俞站起身来，扯过衣服，系上腰带。
    “都是废话。”千俞没有顾忌予安的距离，站到他面前，亮出了脖子上蔓延的黑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净化不了他们。”
    无限的循环，净化再被污染。
    两人的谈话，如往常般不欢而散。醒来后的江因总觉得脑海里什么东西想不起来，空间的99此时也没有气息存在。
    这家伙，不会还没睡醒吧。
    吐槽了一下99，江因起身出去，清风拂面，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了院落内追蝴蝶的青碧。
    出于关心，江因询问了一句：“青碧，你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噢噢，我很好呀。”青碧翻滚着，两只爪子逗弄蝴蝶，“倒是你怎么睡了一天？”
    魂灵有自我修复功能，特别是有大人在，青碧感觉身体棒棒哒。
    “一天？”又是一天，江因皱眉，她不是昨晚才晕过去的吗，思索抬眼之际，正好看见进门的千俞。
    “千俞。”江因轻声喊道，走近来人，左右端详了一下，发现他今日穿的衣服格外严实，“你怎么了？”
    紧了紧衣领，千俞摇头：“没事，倒是你不让人省心。”
    本就来看望江因的千俞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换掉黑纱斗篷的人，小脸不似初见般明艳。
    “你什么时候和予安启程？”千俞问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时青碧在一旁穿过，换了一只蝴蝶追，顺口一答：“我听大人说，他们今天就出发。”
    江因一脸疑惑，确实当时说了和厉万天交换条件，但是没想到那么快。
    谈话间，予安也来到了院落，看见几人都在，隐下了眼眸的昏暗。
    江因连忙对予安问道：“今天就要去了吗？”予安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因为已经有半人袭击了好几个村子，我与厉少主商定回去帮忙。”
    疑问在江因心头萦绕，她看向千俞：“你们收到信报了？”
    千俞点了点头，话语却不同：“我不会去的，你也会不去的对吗？”
    手抚过发尾，擦响耳饰，叮铃铃，那只白哲修长的手抓上了衣襟。
    很快千俞脸色一变，收回了手，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江因。
    江因想到任务，安慰了一番千俞：“我去去就回来。”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千俞冷冰冰的剜了一眼予安，独自生气离开。
    “千俞。”江因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试图挽留一下，“你跟我们去吧，我可以保护你。”
    声音落下，那抹红衣已然消失在拐角。
    “所以是还有人在操控这些半人吗？”江因想到厉万天还在他们这里，怎么还有半人会不受控制。
    予安点了点头，随手把青碧挥到一旁，原本愉快玩耍的青碧被风带到门口处，看着大人的背影，它撒气般做了个鬼脸，追着蝴蝶离开了。
    跟着厉万天给的路线，他们不到半天就回到了中心镇，只是和往常不同，街道上并不热闹，凉风呼啸带着地上的石子滚动。
    走秘密通道去厉万天府上，素日里叽叽喳喳的侍女都不见了。厉万天皱眉，直到靠近枯萎的万生树，表情才开始松动变成着急。
    经过万生树，江因多留意了两眼，之前还枝叶散开的样子，像笼罩了一层黑雾。没敢再抚上，江因赶忙跟上，身后的予安伸手摸上树根，一瞬又收回了手。
    “你们待在此处，底下可能有危险。”被绑住双手的厉万天回头对跟进书房的江因和予安嘱咐。
    见他走了几步，又跺脚三下，底下轰然出现一道石梯。
    江因好奇开口：“你不用我们给你解开吗？”
    厉万天气不打一处来，转身道：“你倒是早说能解开。”
    在沉重的气氛里，徒增了一丝轻松，江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拿出钥匙解开。
    出于对那个小孩子的担心，江因也选择跟着厉万天进去，丝毫没注意身后不见的予安。
    厉万天伸手想在熟悉的地方拿起香烛，摸索了一番，燃起业火才发现香烛早已燃尽。
    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厉万天静步走进去，直到来到房间，他深呼吸了一下，推开门。
    里面的香烛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半人的味道。
    “阿挚，你在吗？”厉万天颤抖着声音，一连问了好几遍，好像不得到回复就不罢休一样。
    江因早已打开另一边的房门走出去，那是她之前进来的地方，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被整齐归放的半人都不见了。
    她凑近香烛嗅闻，没注意身后亮起的白色眼球，就在她转身走开时，躲藏的半人一下出现扑在她身上，仅一招，江因就把那人扯下，灵笛架在他的脖子处。
    厉万天的业火出现，江因这才看清这个半人是厉挚。
    “阿挚。”厉万天想上前一把搂住儿子，被江因挡开，把锁厉万天的镣铐锁住厉挚后，江因才起身。
    厉万天怜爱的看着儿子，回应他的只有那难听的嘶吼以及泛白的眼珠。
    “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还看着生龙活虎的小孩变成这样，江因内心说不出来的苦闷，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都毁了，我的长寿计划都毁了！”厉万天念叨着，这个人失魂落魄的跪在儿子面前。
    江因想给他一点适应时间，决定自己出去外面查看，转身就听到了厉万天忽然开口。
    “万生树枯萎了，他们会彻底变成半人，没有香烛镇压和万生树的灵气，这里会变成人间地狱的。”
    没来得及细想厉万天的话，清灵剑忽然躁动起来，千俞现身出现，拉起江因的手：“快走，予安撑不住了。”
    甚至没顾上厉万天，江因被千俞一股脑的带到外面，原本高大的万生树已经萎缩成了树干，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黑雾。
    予安站在上面，一身暗黑长袍，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他身上，暗红的线条跟着蠕动上去，仿佛两股交织的力量将予安掺入进去。
    再被千俞往前拉着跳上房顶，江因的眼球收缩一瞬，她看见底下密密麻麻的半人争先恐后的往这袭来，他们压倒了一堵又一堵围墙，再看向不远处大量聚集的球体逐渐暗淡。
    “予安给的链接断开了？”江因停住了，她回头看向予安，他静静的站立着，任由那些半人和球体攀爬上树。
    “跟我走。”这次千俞的话也是坚定的，他没拉动江因，跟着她看到那人。
    “千俞，我们得带他走。”江因不知道为什么想救他，就像当初阿元不知道为什么会救自己。
    “江因。”千俞的眼眸带着莹光，这声名字喊的江因一阵难受。
    她松开了千俞的手，踩风到予安身边，挥着灵笛杀倒那些半人。
    不知灵笛何时恢复的十三截，江因感觉这些半人像永动机般出现。
    “快离开吧。”予安看着江因说，“虽然不知为何你会接近我们，但这是我和千俞的使命。”
    两人隔空相望，千俞对上予安悲怜的眼神，予安对上千俞冷漠的目光。
    眼见着两人快要被半人堆吞噬，千俞甩着红衣来到了予安面前：“都想拯救世界，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握上千俞的手，予安释然一笑：“解决完这次事件，你想怎样就怎样。”
    江因刚想说话，就被两人的磁场弹飞出一旁，她赶忙在心里呼喊99，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在江因的目光里，所有人都静止了，只有万生树前融合为一体的人，那金光忽隐忽现的白色衣袍，熟悉却难以分辨的脸。
    是阿元，还是那个主神予安。
    随着万生树的重新生长，江因感觉胸腔像要炸开一样，神识被不断吸收。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只见那抹金色来到面前。把这些恶念污秽的净化完，金色身形手中化出一个镜子，那镜子的符文已经被暗红覆盖，镜面也全是黑雾。
    手指划出‘封’‘孽’‘净’三字打入镜中，镜面破裂。
    随着字散开，小世界恢复到了最初开始设定的画面当中，厉万天和厉挚在河边看风，青碧依旧跟着大人管控魂灵们，师傅去传了教，三斗米不知何处。
    他伸手探着地上倒下的神明鼻息，还活着，把人传回天道处。
    金色身形和天道站在一起，淡然众生的声音：“这是新来的三千世界掌控者吗？”
    天道点头：“她还在找您。”
    “不过是一个分身巧缘，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作为从天道飞升的上神，面前这个是独一位，天道凭着自己的窥机看到他身上的缘，也不敢开口。
    天道老子只猛猛点头，直到金影消失，他看着床上的江因，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