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岛,雾气缭绕,四周海面波澜平静,位于东海深处,凡人极难到达,所以人间自古就有不少关于蓬莱仙境的传说,相传这岛上住着仙人,守护着一处上古大神女娲留下的秘境。
蓬莱一脉是仙门五绝之中最与世无争的门派,大多时候不问世事,只专注于清修,只有人间浩劫之时才会出手。
百年之前,妖族跟随姜焱凌在人间掀起风浪,几乎从不出岛的蓬莱岛人不远千里来到中土,第一次向世人展现了他们蓬莱仙法,令百姓印象深刻。
东海之滨的安溪城内,至今还流传着蓬莱掌门仗着传教宝剑七星剑,一人一剑力战群妖七天七夜,守护百姓的传说——
只不过二十年前,魔头姜焱凌亲自登临蓬莱岛,重创蓬莱一脉,还损坏了蓬莱镇派之宝三面首,那可是神界赐予蓬莱的宝物。
自那以后,蓬莱岛元气一直未复,再也没有出现在中原。
姜流在房间里醒来之时,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花的淡香味,窗外有浅浅的氤氲雾气,从窗边伸进来的枝叶刚滴下一滴露水。
他感到身子疲惫,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凝视窗外院中风景,这一处山水别苑,满院的假山水塘和池中荷花,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境在里面。
这建筑风格他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绿衣的仙门弟子正从他床前扫地经过,两人第一时间对望一眼,大眼瞪小眼了一番,那弟子先是一愣,惊喜道:“哎呀!姜师弟,你可算醒了!”
“蓬莱弟子?”
姜流认出这一身绿衣,想起了他在东海海底发生的事。
那章鱼怪下手没轻没重的,他应该趁机告诉他把自己打晕就行了,不用打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龙王才会判他赢,毒也下重了,他这不知躺了几天,起来还是浑身无力,身子一动,胸口的伤还隐隐作痛。
这蓬莱弟子颇有些自来熟,也许是这几日总是他围着卧床不起的姜流转,如今见到伤员终于醒了,兴奋道:
“姜师弟,你快去让杜掌门看看,她把你抱来的时候你性命堪忧,几乎就要不治身亡了,可把她急疯了!风掌门为了救你,连女娲圣水都拿出来了!”
姜流听罢,略带苦涩地笑了笑,本想着杜瑶光想要那碧血瑶琴,他便卖龙王个人情把宝物搞到手,结果出了这么个岔子,白白受了些苦头,还让杜瑶光为他担心。
他缓缓下了床,走到房间门口,道:“我吉人自有天相,哪有那么容易死。”
那弟子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投来鄙夷的目光,道:
“胸口被人捅个大洞,还吉人自有天相,不过你有那么个美若天仙的师父照顾你,可真叫人羡慕,你不知道吧,你身上的绷带都是杜掌门亲手给你缠上的呢。”
“真的假的?”他看那弟子一眼,半信半疑道,杜瑶光会亲手照顾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师父正和我家掌门在前山比试呢,你快去吧。”
蓬莱岛前山七星广场的上空,突然劈下来一道雄浑粗壮的金雷,姜流走在路上一直走神,没注意到广场上空云端的异动,突然一声炸雷,令他神色一变。
他二十年前与蓬莱交手之时,蓬莱七子祭出的那天曜七极阵,就是这种灵力,只不过如今这一道金雷的威压,比当时不知强过多少倍。
当初硬闯蓬莱岛,毁其阵法,损其法宝,把重伤弟子扔进女娲池,染的一池血水,堂堂仙门大派受此耻辱,不但没有就此颓废,反而还在功法上更加精进了。
门前的七星广场,杜瑶光身旁的蓬莱弟子们被击退数丈。
满头大汗,神情狼狈,唯有一位身穿绿色道袍的白发老者,手持七星剑,仙风道骨,神态还算自若,站在杜瑶光对面,眼神中满是赞叹与惋惜。
“风掌门,承让了。”
杜瑶光将青玉缚背在身后,微微朝着老者鞠躬,作为比风商掌门小了五十岁的晚辈,她举止十分谦卑,即便赢了也未有骄纵。
风商无奈地笑了几声,道:
“杜掌门果然是仙门千年难遇的天才,风某佩服,我这天曜七极阵是以七人之力合击破敌,是以七曜天象演化而来,一旦结阵,威力远远大于七人修为。”
“杜掌门以一敌七破了此阵,还找到了此阵的弱点,蓬莱哪里当得起承让两字,完全是惨败——!”
他看向刚才协同他一齐结阵的六名年轻弟子,语气颇为严肃道:“蓬莱与昆仑如今差距有如云泥,年轻弟子们,更加不能怠慢!”
在场弟子中,几乎都是蓬莱一脉的年轻一辈,唯独那掌门风商认得姜焱凌的脸,姜流便站在远处墙后,静静观望着杜瑶光与他讨论。
“二十年前,风某刚刚研究出此阵,便与六位同门仓促应敌,虽能牵制住沈楼柳星月两名护法,但在姜魔头面前不堪一击,须臾之间便被破阵。”
“如今虽苦苦修炼二十年,但境界还是差了许多,对上那魔头,多半也是没有胜算的。”
风商低头黯然道,当年姜焱凌伤他大徒弟,还将神界赐予蓬莱的镇派之宝三面首打出一道裂痕,此重大耻辱,令风商一夜苍老了十岁。
“风掌门谦虚了,瑶光刚才初入阵中,一时也觉得被七人合力压制,处处受限,出招也变得仓促,若非发觉穹顶的两个阵位可能是突破口,定是抵挡不住召下的天雷的——”
“风掌门也许可以尝试变阵,让弟子祭起两件灵力强大的宝物充当穹顶的阵眼,既能封锁阵中之人的身法,也能解决人在空中无处落脚,额外消耗真气的难题,如此的话,引下来的天雷也能威力大增。”
风商眼中光芒一亮,看着杜瑶光美丽的脸庞,连连点头赞赏,道:“杜掌门好建议,二十年前,姜魔头一眼便看出穹顶阵位薄弱,如今杜掌门也如此建议,看来是风某不懂变通了。”
这时,一名弟子跑到风商耳边低语了几句,风商点点头,扭头对杜瑶光道:“杜掌门,门派中有要务,风某失陪了。”
风商领着弟子离去,留杜瑶光一人在七星广场,望着广场中央那被天雷劈得焦黑的地板,突然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据风尚所说,这七人阵法当初被姜焱凌一击便破了,而自己刚才破阵,可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呢。
虽然自己应付的阵法,是经过二十年钻研改良过的,但是她能从风商以及蓬莱弟子的脸上以及嘴中感受出来,当年姜焱凌来临之际,是如何的势不可挡。
她和杀她师父的仇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杜瑶光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又挂念起姜流的伤势,便朝着蓬莱后山走去。
刚走进别苑没多久,突然瞟见身旁墙后一个穿着昆仑派白色服饰的身影。
“师父!”姜流唤了一声,一看到杜瑶光,他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杜瑶光扭过头,眼中像闪着点点星光,虽面上并未露出笑容,但眸中暗含激动的光彩,比晴朗的星空还要动人。
她快步走到姜流面前,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胸口,伸了一半,似是迟疑了一下,又赶紧收回,眼神不自然地从姜流脸上移开,道:“你感觉怎样?”
“好多了,师父亲手给我包扎,松紧正好——”姜流故意揉了揉胸口的位置,杜瑶光眼神躲闪更加,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
“哦,你……”
杜瑶光眸中分明欣喜,但她始终不是擅长表达之人,心中万般话语想对他说,却都卡在嘴边,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你以后尽量不要以身犯险了,我实在是……”
“你难得有个想要的东西,总不能让你失望吧?我下次小心些就是了。”
这话,听着好生暧昧,杜瑶光的脸顿时泛红,眼神挪到一旁。
姜流瞧着她这般模样,觉得甚是有趣。
“师父,那老龙王没有耍赖吧?答应送你的碧血瑶琴呢?”
“他当然没有食言,作为伤了你的赔偿,还把海龙珠送了我。”杜瑶光点头道。
听到“海龙珠”三个字,姜流的眼神突然冒出精光。
两人回到了别苑中姜流暂住的房间,姜流关好门窗,便让杜瑶光把那两样绝世珍宝拿出来给他瞧瞧,可不能被其他人偷看了去。
“人家蓬莱堂堂名门正派,专注修行,谁稀罕偷你的宝贝。”杜瑶光白了姜流一眼,他这会儿仿佛一个防贼的奸商。
那把碧血瑶琴,三百年前姜流日日见阿琪用它奏曲,对其十分熟悉,他第一眼看到那青红相间的琴身中流转的光华,便知道这就是阿琪的那把箜篌,不会有错。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普通宝贝也就罢了,海龙珠这等稀世珍宝,谁知道会被谁惦记上。”
姜流说着,背对着门窗,仔细观察着手中发着湛蓝光芒的珠子。
入手阴寒但不刺骨,拿得久了,浑身一股沁凉之意流窜,十分舒适,但除此之外,姜流并未看出来这颗珠子有什么十分特别之处,以至于能被称为龙族的镇海之宝。
“怎么了?”
杜瑶光无聊得在床上打坐,看上去对海龙珠并无兴趣。
“镇海之宝,怎会轻易便送了出去?不会是假的吧?”姜流敲了敲珠子表面,凑上去听了听。
算了,管他真假,本来就是额外收获,这珠子也蕴藏不少灵力,赠与杜瑶光,还能利于她修行。
看过了两样宝物之后,他把手伸向了杜瑶光的青玉缚,杜瑶光也不反对,任他拿着自己的剑观摩,一年前他入门之前,本也答应过他让他研究的。
只不过姜流奸商一般的目光让杜瑶光有些嫌弃罢了,商人就是商人,长得好看也改变不了奸商本性,一见到宝贝就忍不住上手。
他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抚过剑身,只感觉一股灵力在整把剑之间流动。
剑柄和剑身本不是同一种材质,剑身是冰辉石所铸,剑柄是某种饱含灵力的玉,和他的鹿魂玉玉佩很像。
两种材质拼在一起,形成了某种灵力连接,连他这种钻研过九黎族锻造之术的人,都忍不住感叹其做工精妙。
青玉缚是唯一一把令他这个精通熔铸的蚩尤血脉都赞叹的兵器。
“冰辉石为剑身,灵玉为剑柄,玉中源源不断的灵力充盈剑身,同时还能益于持剑者的修为精进,而冰辉石最大的奇特之处,便是灵力充沛时便会变得异常坚硬,几乎无坚不摧……”
“师父,你这把剑可真是巧夺天工之物!”
“青玉饮雪,七星濯尘。仙门四大名剑昆仑派所持其二,我派以铸剑之术扬名天下,并非浪得虚名。”
杜瑶光语气中满是对自己门派的骄傲之情。
姜流正要再说些什么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奇怪的尖锐响声,他望向窗户纸外,几个人影刚从窗前跑了过去,慌慌张张的声音从蓬莱弟子口中传了出来。
杜瑶光也警惕地看向窗外,静下心来,静静听着房间周围的动静。
他们刚才只顾着讨论宝物,连房间外来回走动的人影都没注意到,此时回想起来,门外之人已经躁动许久了。
一声尖锐的长啸从蓬莱岛上传出,在山林和海面上回荡,含着几分暴戾凶残。
杜瑶光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手拿过姜流手上的青玉缚,站起身来,道:“岛上有异动。”
她快步走向房门,对着身后的姜流道:“你身上伤刚好,不要出门,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