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又一次给戚香彤施完针后,正在收拾。
戚香彤坐起来,已经能看清阿姜的身影,甚至连她手上拿着的细针都能得看清楚。
“阿姜,辛苦你了。”
阿姜道:“倒是不辛苦。只是这宫里实在太无聊了些。”
戚香彤笑了笑,道:“我看,快到我们出宫的时候了。”
阿姜惊讶回头:“当真?”
戚香彤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些微的恨意:“当真。我的眼睛,也快好全了吧?”
阿姜拍了两下手,神情激动:“终于能出宫了!阿雪太不厚道,自己出去了,就不管我的。等我找到她,可得好好说她一顿。”
戚香彤垂下眼眸,想起卫贵妃告诉她陆鸣雪如今的处境,心中不由升起担忧。
这事还是机密,并不方便告诉阿姜,她便没有说。
她也怕阿姜知道了,更不能在宫里安心待下去。
“阿姜,鸣雪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并不是故意将你一个人留在宫中的。”
阿姜叹气摇头,道:“我猜也是,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阿雪必然不会食言的。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唉,只希望卫封寒能护得住她吧。如若不然,我定然是饶不了他的。”
戚香彤听得一笑,看向阿姜,神情更温柔了些。
俗话说人以群分,阿姜和陆鸣雪一样,都是真诚可爱的姑娘。
虽说刚开始阿姜的脾气有些怪,但相处下来,她却只感觉阿姜格外有耐心,有医德。
而且难得是个能沉下心来做事的。
戚香彤瞧她无聊,前些日子便想把她引荐给太医署的太医令。
却没想到这姑娘犯倔,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等人走了,才走出来,道:“我不喜欢和太医署的人打交道,夫人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戚香彤好心做了坏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阿姜却并未当回事,之前如何,转过头还是如何。
性情爽利,可见一斑。
总而言之,戚香彤如今是横看竖看,对阿姜都满意得不得了。
若是……
她忽地一滞。
若是幺子还在世,能将阿姜娶回家,便是他的福气。
想到这儿,心中压抑的痛苦和恨意再次翻涌不断。
蒙建,你快回京吧,快回京走上行刑台,为孩子们陪葬……
没想到这儿,她的神情都是说不出的怨恨。
阿姜看了,并不是很能理解,更谈不上感同身受了。
她没说什么,默默走出了屋子。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只能治一治夫人的眼睛,其他的她就无能为力了。
阿姜回了自己的院子,走上台阶,正要推门入内时,却发现门口正放着一个信封。
她微微皱眉,将信封捡起来。
却想到阿雪之前收到的那封信。
阿雪出宫之后,卫贵妃特地派人过来叮嘱过她,若是再收到来路不明的书信,一定要及时上报。
后来卫贵妃也将阿雪出宫后的一些遭遇告诉了她。
那封信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诱饵。
没想到,如今倒是轮到她了。
她回头看向院内,送信的人应该不会躲在暗处,正在看着她吧?
她想了想,拿着信走进屋中。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出门去了卫贵妃处。
卫贵妃笑着夸奖她机敏,转头便冷下脸来,命人去查半个时辰前在偏殿附近出没的宫人。
她将信拆开,抖开一看,果然是拿陆鸣雪的性命要挟阿姜,让阿姜对镇国公夫人下毒手。
“阿姜,这信的内容,你可看过了?”
阿姜摇头:“这种阴谋诡计,我一点都不想沾染。”
卫贵妃松了口气。
如果阿姜知道陆鸣雪的处境,再看了这封信,她会做什么谁都就说不准。
如今阴差阳错,没有酿出什么祸事,卫贵妃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上次之后,她已经将宫中的宫人都肃清了一波,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就在此时,她的贴身宫女走进来,面色凝重。
“娘娘,奴婢查出来,半个时辰前接近过阿姜姑娘住处的,只有洒扫房的崔翘。而她……已经吊死在屋里了。”
卫贵妃被凤仙花汁液染红的指甲将信纸戳破,嵌入掌心。
“你说什么?!”
竟然还是个死士。
线索又断了。
卫贵妃一拍桌子,怒而起身道:“给玉乾殿递话,本宫求见陛下,有重要的事情。此事必须清查下去,不能再不了了之了。”
“是。”
阿姜皱着眉头,道:“事情很严重吗?”
卫贵妃看着她,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把陆鸣雪的事告诉她。
却见阿姜站起来,摇摇头道:“罢了,我实在不想掺和进来。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
说完,便起身告退。
“本宫倒是真羡慕阿姜姑娘这心态了。当真是闲云野鹤,潇洒至极。”
卫贵妃看着阿姜离去的背影,不由想起她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她扶着柔软的腰肢站起身来,因要出门,宫女拿来白狐皮毛制成的披风给她披上。
披风的毛色雪白,不掺一丝的杂毛,堆在贵妃的下颌处,更衬得她雪肤花貌,美艳无比。
她一向喜爱这些奢华之物,今日不知怎得,却觉得有些乏味。
“走吧,本宫实在是天生的操劳命,躲不开咯。”
宫女忙道:“能者多劳,娘娘是有福之人,多方仰仗着您呢。”
她这么一劝,卫贵妃果然想到了卫封寒,立刻便将心中淡淡的愁绪抛开。
“也不知封寒那边如何了,宫里都如此了,只怕他那里更是凶险。”
*
天色渐晚,夜幕缓缓拉开。
永安门城楼之上,卫封寒披甲执枪,冷眼看着城楼下方的一队人马,约有二十来人。
为首之人正是镇国公。
他们全部披甲骑在马上,大刀别在腰间,看着神情放松,不见戾气。
守城的士卒正上前交流,例行公事。
看着一派祥和,实际双方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
镇国公坐在马上,抬头便能看见城楼之上的卫封寒,两人对视着。
他甚至冲卫封寒微微一笑。
而卫封寒的脸色就极其难看了。
两人对视许久,直到查验过所的士卒确定无误,正要让开,让他们进城。
却听镇国公道:“卫督军难道不应该下来,为本国公开道吗?”
他声音极大,直传到城楼上。
卫封寒听见后,却是转身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