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莫过于此的悲哀
作者:二两寒   灯火黄昏最新章节     
    留客亭内。
    惟余三人,白衣二人孟希言,红妩鸾。黑衣独立,妄为。
    黑衣妄为沉吟,静静盯着冥河,面露思索,久久不语。
    良久,他兀自转身向着冥河畔走去。
    而那走去的方向,正是蓝沐等人的方向。
    此刻,蓝沐一行人也差不多凑齐了纸灯,大大小小皆有,而作为领头的蓝沐天资实属一般,故而其所持纸灯,不过六寸左近。
    众人之中,惟那名头戴草帽的修士所持纸灯最大,竟有一尺余一大小,算得上是众修之中最大的一只。
    诡煞临近,强大的威势散发开来,气氛渐渐凝滞,来自超越心相境界的恐怖实力让众人不寒而栗。
    诡煞真天骄,未踏出那半步之前,便已经是世间第一流,如今在踏出半步之后,已是半步不被定义之境,妖孽程度更胜往昔。
    这样的诡煞,又身具半步阴虚阳实境界的修为,若没有孟希言的话,堪称是葬神崖内的绝巅战力。
    绝巅绝巅,绝人之巅,无人可及,遥望不及,一人在上,只令众修俯首砰砰叩拜。
    很可惜,他遇到了孟希言,故而这一次葬神崖的战力绝巅,与他失之交臂。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一代的心相境的最强者,非诡煞莫属。
    孟希言因为身不具修为,只是凭借仙源战斗,算不得实实在在的境界,而那远在封海郡的慕景曦却是已经早早地踏入了阴虚阳实境界,与诡煞并无争斗。
    故而当今天下,修行第一大步前三境之间,醒轮境有孟希言独站寒山巅,高处不胜寒。轮纹境慕景曦一骑绝尘,鹤立千宇。心相境妄为一人独尊,高山仰止。
    修行前三境,本各有先贤占据最强一席之地,但当今一代的三人,却各自独占一席,独领风骚,已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而三境之道,因三人而再高一筹,气象为之更大观一筹。
    也正是因为三人将前三境硬生生拔高一截,故而在此之后,此三境修士自会受其福泽,气运更加浓厚一筹,修炼上限更高。
    当然,作为各自三境之最强,在面对此境修士之时,也会有着开山鼻祖一般的压制,使此境修士,只是睁眼看去,便如祖宗亲临,难以望其项背。
    而此刻,心相一境的最强者,算得上是心相境界的的新高的前身诡煞,如今化名妄的黑衣少年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如山岳震颤,天威浩瀚降临一般,直教众修俯首,莫敢与之对视。
    樊篱手持战矛,指节泛白,艰难抬头,帽檐缓缓抬起,露出其下一张俊秀的面庞,一对仿若神禽的淡金色眸子散发出摄人的光芒。
    “孟希言……叫你来的……?”在妄为的压制之下,樊篱极为吃力地摘下草帽,艰难问道。
    “不,我只是想借你纸灯一用。”妄为摇摇头,但那与孟希言一般无二的面貌,仍是让樊篱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纵然,他知道此人与孟希言并非同一人,但被一副同样的面庞欺负两次,他心中依旧极为芥蒂。
    本来他刻苦修炼,借助宝鼎与荒凤传承,以一个令人惊叹的速度来到心相七梦,自以为能够堂堂正正地斩戮孟希言,替师报仇。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进入葬神崖之前,麓台之上,他曾远远瞟过孟希言一眼,只是一眼,他便已经确定了孟希言确实丧失了所有修为。
    丧失了修为?
    多么可笑!
    他樊篱辛辛苦苦修炼便是为了再次赶超孟希言,将他堂堂正正地打败,可如今却告诉他,那个他视为一生之敌的人,竟然失了修为,就这么沦为随手可杀的凡人。
    这一刻,他多么失望,多么无趣。
    后来,在麓台之上,他又见了孟希言那一剑净世。
    那一剑,确实狠狠的惊艳了他。同时,作为蛮原曾经的天骄,他自然也很快认出了那是明字天书九卷之一的《曜日琉璃净世咒》一卷,体会到了此法的强大。
    当然,真正让他惊愕的是,孟希言竟可以跨越这么多个境界修炼帝法。
    作为荒凤一脉传人,帝法他也同样拥有,但却是一丝一毫也看不懂,更遑论修炼御用。
    一般来说,每个境界都只能修炼其境界对应凭借品阶攻伐护道法诀,就比如心相境所用的极品灵法,以及阴虚阳实所用的地阶法诀都是如此。
    当然,像他们一流的天骄,自然可以勉强跨阶修行,就比如天骄如他,已是可以跨阶修行地阶法诀,也能越阶而战。
    但他所跨,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大阶,几个小阶级,如何能够像孟希言一般直接修行帝法。
    当时的他,仍抱有一丝侥幸,认为孟希言只是强行催动禁招,肯定是以燃烧寿命为代价施展的,故而并没有就此退却,反而战意蓬勃,对原本已经索然无味的报仇逐渐有了一丝丝兴趣。
    再之后,便是殷荒黑白一战。
    那一战,属实是颠覆了他对心相境界极限的认识,让他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做蜉蝣见青天,渺沧海之一粟。
    也是那一战,让他真正明白了孟希言是真正的领悟了帝法,并且以其不断衍化杀招。
    自那一刻起,他便放弃了,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断然无法战胜孟希言,所以他便想继续隐藏,继续暗暗前进,直到有朝一日真正将其反超,镇杀。
    可惜,他终究还是暴露了。
    暴露了,还能活么?樊篱微微侧头,看向留客亭内那道静坐的少年。
    最终,樊篱颓然地发现,那白衣少年竟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温柔地为那白裙女子温养神念。
    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们之间的仇怨,似乎从来都没入那人眼中,他的生死,对方也也并不在意。
    樊篱看到的一切,都是漠然,是真正的淡然。同样,也是真正的,让人感到悲哀。自己的一生之敌,竟从来都没有将自己当做对手。
    一个人的悲哀,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