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双双很高兴能在工作的时候遇见季呦呦。
    从小到大，她在季呦呦面前都要矮一头，现在她有工作，而季呦呦还是陆桑城的妻子呢，住在家属院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呢，还不是在家里靠男人养着。
    这么一想，夏双双的腰杆顿时挺得更加笔直，看着季呦呦的眼神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意味：“表姐，你要买点什么吗？”
    “正好，我在这儿工作，可以给你员工价。”
    季呦呦把她脸上的情绪看得明明白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看了一圈小店里的糖果，到底是镇上的供销社，花样没有城里的国营商场多，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没什么好买的。
    她摇了摇头，带着两个小孩儿走了。
    为了不让小孩儿感到失落，她还拍了拍双胞胎的脑袋，安抚他们：“这里的糖不如国营商场卖的好吃，等妈妈有空带你们去城里买。”
    双胞胎都很听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星衍还小声说：“没关系的妈妈，我不用吃糖的，糖都留给妹妹和妈妈吃。”
    季呦呦被他哄得眼睛笑弯起来，“乖宝真听话。”
    夏双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高高在上的表情一僵，然后慢慢地咬着下唇，变成了不甘心。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现在，她都有了体面的工作，而季呦呦这个没有工作靠男人养的还能在她面前一点都不觉得羞愧羡慕。
    真不要脸。
    还有那对双胞胎也是，跟没长脑子一样，季呦呦也就是现在稍微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下，他们就忘了当初这个女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了。
    她咬紧了牙关，想。
    等着以后她嫁给了陆桑城，一定会让这两个小孩儿恨透了季呦呦。
    “哈，”旁边个铺子的负责人看透了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故意磕着瓜子嗤笑了一声。
    “某些人啊，也就是有个清闲的工作，这个工作还是靠关系来的，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另一边看不惯她的人跟着接话：“你就不懂啦。”
    “都是农村来的人，听说啊，她在家还被丈夫打呢，刚来工作的时候，领导一问，她把衣袖撩起来，手臂上全都是血痕，啧啧啧。”
    “这可不得好好珍惜这个工作嘛。”
    夏双双被戳到了痛处，瞪她们：“你们在说什么？！”
    但后者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得意地冲着她挑衅挑眉：“你凶什么？”
    “我们又没有指名道姓说说的是你，闲聊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夏双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更恨了。
    这些人都看不起她。
    等着吧，等她嫁给了陆桑城，跟着陆桑城回到京城平步青云，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他们的身影的时候，肯定得嫉妒死她。
    ＊
    说起来，季呦呦虽然没有眼红夏双双那个在供销社的工作，但她也是有点着急的。
    之前她还问了陆桑城能不能给她找个工作的事，后面紧跟着两个人就冷战了老长一段时间，直到昨天晚上才勉强和好，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样了。
    在家属院里，其实大多数人出身都还可以，也有一定的文凭，多的人都在城里当医生护士销售员等。
    她高中毕业一直待在家里，老早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说她懒了。
    季呦呦不像以前那个“季呦呦”脸皮这么厚，听着他们在背后的嘀咕没觉得心里面多舒服，还是得找个工作比较好。
    但是现在她的双胞胎又比较小，要是陆桑城给介绍的工作能清闲一点，能工作，又能一边照顾双胞胎就好了。
    越想，季呦呦越是着急，回到家吃了饭之后，她就决定去部队问问陆桑城这件事。
    正好家里还有吃剩的菜，季呦呦随便往饭盒里装了一点，拎着去了部队。
    部队是有食堂的。
    只是现在刚好是训练结束的时间，军人们都热火朝天地往食堂赶，又热又挤。
    陆桑城一向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他只是往食堂里看了一眼，就准备先回宿舍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再过来。
    但就是这一眼，让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他在那群拥挤的男人里，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
    他皱起眉头，走过去把季呦呦从人群里拽出来。
    季呦呦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某个男人趁着人多占她便宜，刚准备转身给后面的人一脚，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神色眼眸。
    她脸上很快露出了甜美的笑：“老公，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周围的人太多了，女人故意卖乖的时候说话细声细气的，陆桑城并没有怎么听清楚她说的话。
    但他从她的唇语中大致猜得出来说的什么，心尖颤了颤，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心脏的缝隙里流淌出来。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冷静：“你又作什么妖？”
    他实在是太了解季呦呦的性格了，实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结婚五年，她也就上次来了部队一次，这次来，一看肚子里就没装什么好水。
    周围实在是太吵了，季呦呦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抬起脑袋茫然地看他：“唔？”
    陆桑城忍了忍，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她出了食堂，往宿舍的方向走。
    季呦呦自觉地凑到他旁边：“老公，你刚才说了什么？”
    陆桑城垂眸，对上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竟然不自觉地就把刚才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开口敷衍：“没说什么。”
    “怎么不直接去宿舍找我。”
    季呦呦“哦”了一声，傻乎乎地对着他笑：“到饭点了嘛，我还以为你会去食堂吃饭呢。”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也软软的，倒是真装出了几分乖巧小媳妇的模样。
    陆桑城的心尖也跟着软了些许，“星厘星衍呢？”
    季呦呦乖巧回：“在黄大嫂家跟鸭蛋玩儿呢，我出来的时候跟黄大嫂打了招呼的，黄大嫂先帮我看会儿孩子，她明天有事，鸭蛋就放在我们家。”
    有来有往。
    看，她多懂人情世故！
    她以前可都是不在意这些的，都是因为陆桑城改变的，陆桑城应该夸她！
    陆桑城跟她相处的这一阵也算是摸清楚她的性格了，顺从道：“那就好，你考虑得很周全。”
    果然，听到这话，季呦呦很明显地更高兴了。
    现在太阳大，她的肤色本来就瓷白，在阳光下几乎亮得晃人眼睛。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这边，还有些小伙子打着来跟陆桑城打招呼的名头，想要过来打量清楚季呦呦的长相。
    陆桑城有点烦，不动声色地把季呦呦拽到了靠里面的位置。
    刚好，也晒不到太阳。
    季呦呦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端倪，只要他的视线转过来，她就朝着他软乎乎地笑。
    听话极了。
    陆团长媳妇又来部队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路上来“偶遇”他们两个人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不少干部都听到了风声，出来凑热闹。
    不是说陆团长跟家里媳妇的关系不好嘛？这两口子看着，感情还挺热烈的嘛。
    特别是陆团长。
    平时老是板着个脸，看着就凶，手底下还有不少人悄悄地在背后说他是活阎王。
    但没想到，在媳妇面前却不是这样。
    不仅不凶，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带着不易让人察觉到的柔情，还贴心地让媳妇走在阴凉的位置。
    啧啧啧。
    怪不得这样的男人也能娶上媳妇呢。
    陆旁边的高楼办公室里，一身气质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端着搪瓷水杯，看着窗户底下走过去的小夫妻叹了口气。
    旁边的秘书长很有眼力见道：“首长，感觉陆团长跟他媳妇的关系也没多好嘛。”
    但他这话话音都还没落下，下面的男人就主动伸手握住了旁边媳妇的手。
    季呦呦都怔了怔，稍微用力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
    她感受到四面八方传过来的视线，耳根微红，小声说：“陆桑城，在外面呢。”
    这会儿又不叫他老公了。
    陆桑城扯了扯唇角，声音冷淡：“没人看。”
    才不是没人看。
    季呦呦不知道怎么戳破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越来越不好意思，最后只能诺诺地躲在男人身后，像极了一只胆小的小兔子。
    首长看向了秘书长，虽然没说话，但这视线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这还叫关系不好？
    秘书长尴尬地“嘿嘿”两声，“那小姐那边……”
    “什么小姐？”
    秘书长连忙改口：“那楚军医那边怎么办呢？首长，您也知道楚军医喜欢陆团长好多年了。”
    首长也觉得头疼。
    他的闺女，她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轻易说两句话她是不会听的，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固执地等着陆桑城这么多年。
    首长沉默了好一阵。
    然后开口：“你再找找，身边有没有适合的青年俊杰，再给她介绍介绍。”
    秘书长面露苦色：“这，首长……”
    主要是以前也这么介绍过，他们那位大小姐有主意得很，根本不听啊。
    首长摇了摇头，搪瓷杯放在桌面的时候发出了轻轻的一声，仿佛是他已经做下了决断。
    “如果这次她还不听，我就向上申请，把她调往别的军区。”
    离得远了，就顾不上惦记别人的丈夫了。
    他也是要脸的人，闺女也已经耽误了好几年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过小陆那个年轻人。
    确实可惜，要是能成为他的女婿的话，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但是现在……
    他的眸色微暗。
    季呦呦跟着陆桑城到了他的宿舍。
    这里还是跟上次她来的时候一样，很干净，很整洁，看得季呦呦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
    她坐在床边，陆桑城问她：“你吃过了吗？”
    季呦呦点头：“吃啦，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多吃点。”
    陆桑城夹了一口菜，夸她：“味道很好。”
    季呦呦的脸颊就更红一些，露出棉花一样的笑，专注地看着他吃。
    真的很奇怪，也不怪陆桑城都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了，那些女人依旧还盯着他。
    他跟农村里出来的男人都不一样，在季呦呦的印象里，他们是黑黑的，臭臭的，但陆桑城是清冽的，干净的，好像骨子里都沾染着月光的冷意。
    吃饭的时候都比别人斯文。
    不过斯文是斯文，他吃饭的动作却不慢，没多久，就把饭盒给打扫干净了。
    季呦呦问他：“吃饱了吗？”
    陆桑城点头，放下筷子，“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季呦呦有些心虚，不过他这么明显地问，她倒也不好意思说了，只是垂着脑袋小声嘟囔：“没有呀。”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嘛，你如果不想我来，我以后就都不来啦。”
    陆桑城定定地看她。
    虽然知道她在撒谎，但倒也习惯了，没有跟她计较。
    他起身去洗碗，没洗多久，宿舍外面就有人敲门。
    季呦呦主动去开了门，外面竟然是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撞见的来找陆桑城的军医。
    她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小兵，对上她的视线，后者眼神躲闪了一瞬间。
    季呦呦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最讨厌别人觊觎她的东西。
    她眸光闪了闪，故意扬声问：“陆桑城在洗碗，你们有什么事吗？”
    楚清羽神色慌乱了一瞬，跟着又镇定下来。
    说实话，她从里到外都看不起面前这个女人。
    就来送个饭，还要陆团长亲自去洗碗。
    他那样的男人，应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而不应该在这种弹丸之地浪费自己的精力。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她根本不明白陆团长的抱负，她跟陆团长那样志存高远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共同话题。
    她耽误了陆团长。
    要是陆团长是跟她在一起的，都不知道现在他已经站在什么高度了，成就超过她爹，也是指日可待的。
    楚清羽用力攥紧了手指，心里嫉妒得发狂。
    越是嫉妒，她就越是看面前这个女人不爽，开口的时候语气就越冰冷，“能让陆团长出来一下吗？我们有事找他。”
    季呦呦歪了歪脑袋：“是很重要的事吗？”
    楚清羽抿唇，“不关你的事，我们部队……”
    她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什么事？”
    楚清羽顿时表情一变，露出了一点笑意：“陆团长，你们训练辛苦了，下面的连队送上来一点西瓜，我过来分给你们。”
    陆桑城却挑了一下眉：“你负责分？”
    楚清羽瞬间抿紧了嘴唇：“……”
    这事儿当然跟她一个军医没关系，她只是听说了陆桑城的媳妇又来了营地，想过来看看。
    但是犹豫了半天，又没有找到借口，刚好在楼下碰到了这事儿，于是主动凑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