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再解释什么,那日的事,也不必再提。”吴秀丽不明白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在说什么,她脑袋里装的不是醋就是醋,怎会像钱淑慧这般事事放在心上,又事事斟酌,眼珠子提溜地一转,看了一眼身旁的钱淑慧,又看了一眼依旧是冷眼看荷花的周星旭,贴近了钱淑慧。
她小声地嘀咕道:“太子妃姐姐,你和太子殿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怎地我越听越迷糊了啊!什么镜湖,什么跟踪?难不成姐姐私底下派人偷偷跟踪了殿下不成?”
一想到有人敢跟踪天朝的太子爷,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瞪大地看着身边的钱淑慧,像是明白周星旭为何这些日子,不愿意见她们这太子府里仅有的两个妃子,原来是钱淑慧踩了周星旭的雷。
嘴上虽未敢当着钱淑慧的面抱怨她,可心里已是将钱淑慧祖上的十八代全给问候了个遍。气她往日里看着很精明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候竟然干出派人监视太子这样的糊涂事来。
钱淑慧看着板着脸的钱淑慧,也不解释什么,只觉得有些憋屈,可又无法言说,只得拉着吴秀丽向周星旭行礼,离开了静心亭。
盛夏的晚霞,撒在盛放的荷花上,柔柔的余晖将相府的荷花池点缀的好似铺上了一层黄金,几条锦鲤偶尔跃出水面,偶尔在水中摇摆着鱼尾四下探查着。
林子衿坐于凉亭内,手中的团扇时不时地晃动几下,她低垂着头望着水面的倒影,一双翦水秋瞳里映着顾影自怜的美人儿。夏竹端着一盘洗净了的葡萄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小姐,吃点葡萄。”
林子衿回相府的这些日子,心情舒畅了许多,团扇在手中摇动着,拾起盘中的一粒葡萄送入口中,葡萄的酸甜感侵袭着林子衿的味蕾,她将葡萄籽从口中轻轻地吐出,放到夏竹递过来的帕子中,眼中浮起笑意来,“夏竹,你从何处弄来的如此香甜的葡萄啊?”
还未等夏竹回答,春桃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从夏竹端着的盘中挑了颗最为大的葡萄放入口中,边吃边娇笑着说道:“小姐,难道你不知道吗?夏竹姐姐那位心上人来咱们相府啦!”
夏竹娇羞地推开春桃继续伸过来拿葡萄的手,“你这丫头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了,这葡萄是表少爷特意从姑苏带来给小姐的,你这样没规矩,小心老爷又要罚你。”春桃悻悻地缩回手,林子衿微微笑着,问夏竹:“你方才说这葡萄是表哥带来的吗?那他人呢?怎么不来见我呢?”
“表少爷这会正在书房和老爷谈事,他让我先把给小姐你带的葡萄先洗净了送过来,说是一会和老爷谈完事便过来找小姐你啊!”
林子衿轻摇着手中的团扇,边摇边琢磨着,她这表哥是姑苏舅父张白圭的独子张子文,自幼便聪敏好学,小小年纪便三元及第,他不肯入仕为官,又不肯为民请命,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同时他又是姑苏出了名的神童,用她父亲的话说,这张子文就是千百年难得的奇才,可惜成天不务正业,总以自己为中心,没有大的目标和抱负。
他和林子衿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自打去年他母亲王氏过世后,连替母王氏守孝都未曾守,便离开了姑苏四处游历,这一年来和林子衿也是断断续续的凭着书信联系着,据说是上山寻了位厉害的师父研习兵法去了。
林子衿想起夏竹原先本是表哥张子文房里的丫鬟,奈何后来舅母王氏觉着夏竹这个丫头机灵,办事又稳妥,怜爱林子衿去姑苏之时身边只有一个半大的春桃,春桃的个性又是大大咧咧的,说话做事没什么分寸,这才忍痛将张子文身边的夏竹赐给了林子衿。
她不禁想起她们几个在姑苏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姑苏不像京城这般繁华热闹,就像古人笔下的那般“烟水吴都郭,阊门架碧流。绿杨深浅巷,青翰往来舟。”
在林子衿的眼中烟雨朦胧的姑苏也的确是那般柔美,烟水芙蓉柳,绿水浅依依,她喜欢姑苏的烟雨,姑苏的青石板路,姑苏河岸边随风飘扬犹如绿丝绦般的垂柳……“表妹,表妹……”林子衿抬眸朝着这声音看去,便瞧见那一袭轻紫色长衫,墨眉似剑,青丝随着他步伐的迈动,左右摆动着,面冠如玉,声音却不似从前那般低沉,而是越发的清朗。
林子衿缓缓起身,举着团扇挡住笑脸,娇笑道:“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张子文吹到这京城相府来的啊?”
张子文微微一笑,说道:“还能是什么风,当然是来去自如风……”
“好一个来去自如风,你可知去年你没有替舅母守孝,将舅父都气病了,倒是苦了妹妹我留在姑苏代你在舅父跟前伺候着呢!”张子文嘿嘿笑着,边笑还边从夏竹端着的盘子里拿葡萄往嘴里送,他当真与常人不同,别人吃葡萄总要吐个葡萄皮或是葡萄籽,又或是葡萄皮和葡萄籽都要尽数吐了出来的,但他却将这些一股脑地全嚼碎了咽进了肚子中。
“人都已经去了,再如何的在坟前尽孝道又能如何?更何况我母亲跟着固执的父亲,那些年没少吃苦。”
林子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又气又恼,“哥哥怎能这么说呢?若是天下人都是像你这么想的,那二十四孝中的‘卧冰求鲤,温枕扇席、怀橘遗亲……’在你的眼中都是愚昧之举咯!”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舅父这许多年的教导,看来哥哥是一句没听进去,私塾老先生的教诲也是一句没学进去啊!你这姑苏的神童,别人将你奉为大罗神仙,可在妹妹眼中,你就是个不入流的不孝子。”
说完,还气愤的夺过夏竹端着的盘子,将葡萄尽数倒进了荷花池子里,张子文见林子衿这是真的有些气恼了,忙起身假模假样地拱手说道:“好妹妹,你怎么能将这么美好的东西全都倒进池子里呢?真是暴殄天物,如若哥哥真的不在乎双亲,你这好吃的葡萄又从何处得来的呢?”
他尽挑着好话说,拱着手微微曲着身子,眼睛时不时地偷瞄林子衿,见她似乎有几分明白了,脸上的怒色也缓和了不少。
这才敢坐下来,嗫嚅道:“这葡萄可是你那姑苏的好舅父让我带给你的,我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瞧他老人家,那固执的老头还让我带话给你,他说他身体很好,让你不必挂念,若是在京城待的烦了,姑苏永远是你的家。”
林子衿的心像是停跳了半瞬,她这舅父和舅母一直都是只有张子文这一个孩子,舅母常年卧病在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便再无生育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