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之后，陈阁老最终还是摇摇头；
    “暂时先别，那三个老家伙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就是为什么我今晚，只喊了你一个人过来的原因，如果真是内测角色卡，说不定那三个家伙为了自己的利益，还会对那个诈欺师进行拉拢……”
    “你应该也知道，官方保留内测角色卡的目的。”
    “一是为了研究内测角色卡和普通角色卡的区别，第二则是试图通过内测角色卡来分析出神路起源的蛛丝马迹，第三点，就是冲着那七张内测角色卡的特殊性。”
    “那几位内测玩家只有少数两人，在不良人组织成立之后都没能晋升到规则境，不幸陨落在神路副本。”
    “其他人包括内测诈欺师和内测催眠师，可全都是规则境玩家。”
    “他们的角色卡内道具不少，好东西更是多如牛毛，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研究透内测角色卡，说不定就有机会将其中那些东西取出来。”
    “所以我们谁也不敢肯定，内测诈欺师的角色卡里还留下了多少东西，要是让那三个老家伙知道有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可以使用内测诈欺师的角色卡，指不定他们三个会打什么主意。”
    说完这话，陈阁老顿了顿，眸子深了几分。
    “而且我们都知道，内测角色卡藏着神路的秘密，也只有初始权限规格开放等级最高的内测角色卡的持有者，才能进入神路最深处。”
    “虽然不知道神路最深处有什么，但极有可能就藏着神路起源的秘密，以及究竟是什么样的科技手段，能够孕育维持着神路这样一个超现实超自然的世界存在。”
    “那五张卡里，便是都有那个，进入神路最深处的权限……”
    听到这话，那名叫做钱姨的妇人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她成为内阁五老的时间不及陈阁老，所以对于一些保密等级比较高的资料和档案查阅的不多。
    如今的内阁五老基本都是第二大区，公开服正式开服之后的第一批玩家或者第二批玩家。
    然而实际上，哪怕是17年之后才成为规则境玩家，得到内阁五老身份的陈阁老，都算是五老中资历排得上号的了。
    其实这也正常，神路玩家每过一段时间，就必须进入一次副本去完成副本任务赚取积分。
    内测玩家中的几人，到了现在短短十年光阴，最初的七位内测玩家便是全部死完了。
    除开死在现实世界里的内测诈欺师和内测催眠师。
    另外五个人基本都是死于神路，所以内阁五老在十年间其实都经历了两三次换代了……
    只不过，如今的内阁五老中，另外三位也都有自己背后的势力，明面上五老有重大决策和一些方针制定上，都是走的民主路线，一起商量对策和决定，但其他时候，他们都是各自为政。
    换言之，就算是内阁也并非铁板一块。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存在竞争和利益分配。
    蛋糕就这么大，如果平分之后还有人不满足手里的权势，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那就只能选择把手伸进别人的盘子里了。
    所以，在一些细枝末节，反而是不会影响到团结稳定的事情上，五老出奇的不团结。
    不过内阁中，陈阁老也有自己的盟友。
    那就是眼前这位规则境机械师职业的玩家，陈博旭口中的钱姨。
    女人曾经在成为规则境玩家之前就跟陈阁老走得很近。
    当初陈阁老眼瞅着她有晋升规则境的希望和苗头，暗中没少给资源进行拉拢。
    所以双方很早之前便是选择了双方私底下接触，尤其是陈阁老为了增加一位盟友，还不惜开放了不良人组织攻略资料库最高权限，供当初还没能成为规则境玩家的美妇肆意查阅。
    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位内阁第五老……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传出去有人在使用那位内测诈欺师的角色卡，不仅不会引起他们三个的警觉，甚至还会让他们也对那位尹十三搞进来的诈欺师诞生出几分兴趣？”
    下一刻，陈阁老沉着脸，微微颔首，旋即眼底除了畏惧和狞色还平添了一抹惆怅。
    “曾经有不少规则境玩家都想尝试进入神路的最深处，去看看神路的本源和结构到底是什么，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而第二大区神路玩家发展史上，唯一有记载甚至都被不良帅证实的进入过神路最深处的人，就是内测诈欺师‘猛舔蟑螂玉足’。”
    “他进入过一个副本，叫做【母神起源】，正是因为他从那个副本离开之后，才引起了神路服务器的第一次版本更新，将诈欺师玩家的二技能从【交易】调整为了【诈死】，不良帅曾经猜测过，内测诈欺师也许在那里见到了神路的「开发者」。”
    这话一出，美妇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当年，‘猛舔蟑螂玉足’制造出大范围恶性事件那会，她还只是个守序境的基层，根本没机会了解这些秘辛。
    “你也发现了吧？”
    下一刻，陈阁老幽幽的开口道。
    “神路，不仅有「观测者」以及「弑神者」，还有「开发者」。”
    其实到底有没有「开发者」这一点并没有被证实过，但是几乎只要是规则境玩家，不管是不良人组织的内阁五老还是民间组织的一些规则境首领，都有相似的共识…
    别忘了，秦殇刚成为神路玩家没多久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了神路的很多设定，都有一股强行人为干预维护游戏平衡的味道，那种人为痕迹太重了。
    更何况是这些老狐狸棒子……
    神路一定脱离不了某种程度的人为干预，赋予这个超自然现象一大堆很人为主观性的设定。
    但这里的‘人’，可能指的并不单纯就是人类了。
    下一刻，美妇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是的，以前还是基层不良人的时候就有些这种感觉。”
    听到这话，陈阁老冷笑一声；
    “所以后来大家就有了一个共识，也许只有使用内测角色卡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到神路最深处。”
    “这可能是因为，神路在公开服开放之前，并没有设置那里不允许参观的权限，而伴随着第二大区的正式开服，公测版本的角色卡里就解决了这个bug。”
    话到最后，陈阁老细长的三角眼中略过一抹浓郁杀意。
    “我们谁都不知道曾经的内测诈欺师，给那张角色卡里留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母神起源】这个副本中得到了什么，又会不会把他得到的某些东西，藏进了那张角色卡里。”
    “我不希望引起那三个老家伙的警觉之后，这小子被他们招安，我只想让他死，我更宁愿那张角色卡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待在内阁，待在不良帅的手中。”
    “不然，万一角色卡中有什么其他三人觊觎的东西，指不定他们也许在知道了有人可以使用内测诈欺师角色卡这件事之后，选择去培养那个年轻人……”
    这话一出，姓钱的美妇张了张嘴，从陈阁老眼底读出了浓郁的杀意。
    虽然自己刚听到这个昵称的时候，也是惊讶得不能自己。
    但是现在回过神来，又觉得会不会是陈阁老太小题大做？
    也许就是神路出现了bug呢？
    类似于「被污染副本」，在那种污染源比较特殊的副本里，很多神路的机制设定都不复存在，不也属于bug的一种吗？
    下一刻，她迟疑刹那，还是抬头看向中年人；
    “我们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其实暂时都不确定他用的是不是内测角色卡，而且也没证据证明当年那位内测诈欺师，给角色卡中藏了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你想多了。”
    “我们要不要等到下一次内阁选取大会结束之后，等到不良帅露面，亲自问问不良帅那张内测诈欺师角色卡的下落再定夺……”
    这话一出，话还没说完，负手而立站在阳台上的陈阁老便是微微扭头。
    ——嗖
    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锋锐，冷冷的眼底毫无任何情感波动，就这样看着钱姨。
    哗！
    一瞬间，房间中气温骤降，美妇瞬间噤若寒蝉，脸色煞白。
    她这才想起来，陈阁老可是成名已久的规则境玩家，不论是底蕴，道具，能力，等级，以及对规则的理解，对能力的运用都要远在自己之上。
    尤其是陈阁老有一个很出名的自选规则境技能，他的七技能叫做【咒杀】。
    在副本内无往不利，曾经甚至秒杀过一个规则境多人副本的boss。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是惶恐起来，心脏都是不自觉加速了几分。
    因为……眼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生气了。
    不过下一秒，美妇又是浑身一轻。
    刚才那股让人惶恐的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是瞬息便是从房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与此同时，陈阁老冰冷的声音，在下一刻缓缓响彻房间中。
    “等到第六届内阁选取大会结束就晚了，「历练副本」中我就要让他死。”
    “我不管藏没藏，不管有没有，如果有，那张角色卡里的东西落入了那三个人手里，那就是给未来埋雷，留隐患。”
    “如果没有，他用的也极有可能就是内测角色卡，不然根本没法解释id和内测角色卡重复这一点，我不关心为什么id会重合这件事，我也不想深究这到底不是bug……宁杀错，不放过。”
    话罢，陈阁老眼底寒芒一闪而逝，恐怖威压潮水般褪去，又是摆摆手。
    “不过刚才也是事发突然，我自己才知道了这件事，紧急通知你过来商量，后面其实倒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一力处理，你只需要避免这个名字，落入另外三个老家伙耳朵里就可以了。”
    美妇心有余悸的立马乖乖点头，有了刚才陈阁老那深邃眼眸的一瞪眼怒气镇压，她也清楚陈阁老并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的定夺和计划。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罢了！
    只是，房间中此刻刚刚结束交谈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道年轻的人影被赶走之后就一直靠在门口，偷听着房间中两人的交谈，路过服务员见状刚想要出声，便是被他冷冷地刮一眼驱赶。
    而此时此刻听到两人交谈完整内容的青年，瞳孔骤然紧缩，眼底略过一抹戾气。
    “‘猛舔蟑螂玉足’，是叫做这个神路id的人，杀了我的母亲……”
    下一刻，陈博旭面庞抽了抽，卷起一抹狰狞，整张脸都在抖。
    那是兴奋，那是犹如丛林中野兽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那份肾上激素狂飙的作用渐渐扩散。
    他先是感觉手脚冰凉发麻，旋即陈博旭半个身子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心底也是无数念头涌动。
    陈博旭根本不认可陈阁老的说法……
    什么狗屁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什么可能是bug，那个叫做秦殇的青年可以使用内测角色卡，就只有一个理由。
    他，就是那位内测诈欺师。
    没错，他就是那位内测诈欺师！！！
    陈博旭舔了舔干涩嘴唇，眼神锐利冰冷。
    越是猎奇的名字，就一定越是有特别的意义。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给自己起一个很显眼包的名字。
    除非这个名字对他而言的意义非比寻常。
    就像是特种武装部队里的代号。
    通常也都是‘猎鹰’‘鹰眼’‘探子’‘剑圣’‘飞毛腿’一类，这种有记忆点但是并不复杂的称呼。
    起码能够凸显出一个人的特点，好记，而且还有标志性。
    纵使可能有的也挺中二。
    但从来没见过特种部队里，有人起名叫什么‘盘丝洞小妖精’‘爱尔兰黑山羊’‘狮驼岭大当家’‘黑风洞金池长老’一类的。
    因为这种普遍都占了点搞笑性质，并且有些表达欲，标签性质的味道。
    就有种身份名片的感觉，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起这个名字的意义何在。
    旨在特定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某些特征，给别人留下某种特别印象的倾向……
    ‘猛舔蟑螂玉足’，也是同类型的昵称。
    而且秦殇在试炼副本【死亡列车】结束离开之后的神路id就叫这个名字。
    不排除神路玩家群众或多或少确实都沾点特别的心里和奇葩爱好，导致会起同类型的名字，但普遍也都是改名之后，觉得之前那个名字很low没有逼格，或者不够个性才会换一个这种格式的名字。
    可是秦殇，在新手试炼副本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名字，他没改过id……
    那么这个id就一定有特别意义。
    沿着这个角度思考，秦殇的个人爱好肯定不是去舔蟑螂的腿。
    而且有这种个人爱好，一般人大概率也不会公开出来。
    毕竟，这他妈跟‘我喜欢吃屎’五个字贴头上有啥区别？
    那他起这个名字就一定是要取悦某个人……
    取悦某个同样带有标签性质，并且名字里有蟑螂两个字的人。
    “你们都觉得内测诈欺师死了，我偏偏就觉得他没死，两个能够一己之力击杀那么多规则境玩家，秩序境玩家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掉？”
    陈博旭眼中戾气浮现。
    “要么是他当时的【诈死】回档出现了意外，要么是因为某种别的原因……也许失忆，同时还掉级了，再或者发生了某些他自己都没预判到的特殊情况……”
    “反正……”
    “我宁愿相信那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骗了，都被【催眠】了，都陷入了一种假想中，我都不相信当那张昵称为‘猛舔蟑螂玉足’的内测角色卡，再度被人拿起来的那一刻，使用那张卡的人不是那位内测诈欺师本尊！”
    话到最后，陈博旭自言自语的声音越发坚定。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多时候……
    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管是陈阁老还是尹十三，都是抱有怀疑态度，他们都是怀疑秦殇使用的可能是内测角色卡，他们都怀疑秦殇可能和内测诈欺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只有不是神路玩家的陈博旭，一针见血毫不怀疑做出了判断。
    哪儿那么多狗屁猜测？
    哪儿那么多机缘巧合？
    哪儿那么多bug？
    秦殇，就是那位内测诈欺师！
    下一刻，陈博旭扭头离开望月阁，站在漆黑的马路边，用手机在「神路玩家官方论坛」搜索了一下‘蟑螂’两个字，然后用了半个小时，找到了一个吸引他注意力的神路id。
    ‘纯欲母蟑螂’。
    2014年，11.7号。
    这个id的神路玩家发过一条帖子，发帖的内容还#了催眠师话题。
    「请问大家……回到过去，改变的是现在，还是过去？」
    帖子正文内容只有两个字‘如题’。
    这条帖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热度，也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水花。
    也许是因为那个时期，第二大区才开服没多久，还没几个拥有【诈死】能够【回档】回到过去的诈欺师。
    亦或者说是，那些拥有【回档】能力的诈欺师，也没有具备长时间线【回档】的能力。
    所以即便是遇到了【诈死】回档，也不会去纠结考虑自己是否不经意间改变了过去或者现在。
    所以这条帖子石沉大海，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下方唯一的一条评论是一个神路id只有一个字的人……
    评论内容如下，却引人深思。
    只有三个字。
    峥；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