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年底。
    沈知言早就调好了假期，就准备回沪市过年了。
    “你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我爸妈都很随和的，他们不看重这些。”
    周怀山把他买好的礼物全部都带到了家属院里，大包小包的，看着就不轻。
    沈知言觉得他太夸张了，“这么多到时候怎么带？”
    “没事儿，明天的火车票我都买好了，买的卧铺，这些我都能拿。”
    周怀山一点也不肯减重，他本来就有些惴惴不安的，要是没了这些礼物他心里就更没底了。
    许知真也在房间里丁零当啷地收拾着东西。
    “哥，你看这个围巾怎么样，妈妈会喜欢吗？”
    她从房门口探出个头来，手上拿着一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
    别说周怀山这个未来女婿紧张，许知真这个亲生女儿也紧张啊。
    她也特地给爸妈准备了礼物，给妈妈的红色围巾，给爸爸的是一双灰色的羊毛手套，挑的都是百货商店里最好看最贵的。
    这些东西未必能比得上沪市百货商店里的，但都是用她这两个月的工资买的，是满满的心意。
    沈知言前一秒还在吐槽周怀山太夸张，后一秒看到妹妹的礼物又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真选的东西，妈妈肯定喜欢，这颜色喜庆，好看！”
    妹妹拿了第一笔工资的时候，就专门给他买了一支钢笔当作礼物，沈知言别提多高兴了。
    夜里躺在被窝里都差点感动得哭了，从前娇生惯养的妹妹现在长大了，都能自己赚钱给家人买礼物了，他感觉特别欣慰。
    “妈妈会喜欢就好，我再收拾一下！”
    许知真眼眸弯弯，眼里闪烁着兴奋，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沈知言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的东西简单，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么一看成垫底的了。
    这可不成，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周怀山啊，现在买也来不及了，等到了沪市他再去买一些东西吧。
    几人收拾行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吃过午饭就坐上车离开了军区。
    他们明天一大早的火车，怕晚了赶不上，所以直接在县里的招待所住一晚，这样时间充裕，不用紧赶慢赶的。
    许知真这次有七天的假期，一来一回在火车上就要浪费掉两天，满打满算能在家里待五天，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三个人就提着行李上了火车。
    越是到年底，火车上的人就越多，沈知言和周怀山一前一后地把许知真护在了中间，一路挤开人群来到了卧铺。
    卧铺这边人就少了很多，比较清净，两个大男人把东西一一放好，许知真就负责舒舒服服地躺着就行。
    “真真来，先吃个包子。”
    沈知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袋，里面有六个大肉包子，是昨晚拜托招待所的大姐单独做的，年关物价高，花了他不少钱呢。
    许知真拿起一个包子闻了闻，香味扑鼻，肚子顿时饿了。
    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肉馅饱满多汁，而且几乎都是瘦肉做的，包子皮也是用纯白面做的，口感细腻很好吃。
    周怀山也把水壶拿了出来，他晚上特地装的热水，还给许知真单独冲了麦乳精。
    “配着麦乳精喝，别噎着。”
    许知真点点头，一口包子一口麦乳精地吃了起来。
    软卧的车厢是有四个床位的，许知真三人坐在一边，对面则是坐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
    那女同志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得体，手上戴着手表，脖子上还系着一条丝巾，看样子家庭条件不错。
    她怀里的小男孩差不多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倒是胖乎，戴了个虎头帽，虎头虎脑的。
    可能是闻着味道馋了，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许知真吃包子呢。
    周怀山察觉到了小男孩的视线，于是看了过去，沈知言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小男孩冷不丁被两个大男人盯着，瞬间有些吓到了，但还是瘪了瘪嘴小声地央求着，“妈妈，我想吃肉包子，你给我买肉包子吃好不好？”
    那女同志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略带歉意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孩子不懂事，你们别搭理他，过会儿就好了。”
    许知真拿手帕擦了擦嘴巴，“没事儿。”
    小男孩泪眼汪汪地看了妈妈一眼，又看对面的漂亮姐姐一眼，胖乎乎的肉团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妈妈明显很吃他装可怜这套，有些纠结地开口商量道，“那个、不好意思哈，我儿子实在想吃肉包子，我能不能拿别的东西和你们换，换一个就成。”
    沈知言买的六个包子一人分两个。
    他和周怀山一人吃两个肉包子都还差点意思，这时候早就吃完了，也就只有许知真胃口小，还剩下一个没吃的。
    许知真想着反正她也吃不完，等到中午再吃都冻硬了。
    而且看对面的母子俩态度挺好的，于是拿出了最后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给你吧，正好还剩一个。”
    那妇人特别惊喜，对面的三个年轻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真没想到她会愿意换。
    “谢谢你啊同志，小米快谢谢姐姐。”
    她打开放在床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铁盒子的凤梨酥，给了许知真三个，和肉包子比起来也差不多的价格了。
    她笑着递了过去，“这个凤梨酥特别好吃，给你们尝个鲜。”
    被叫做小米的胖团子抱着包子十分开心，“谢谢漂亮姐姐！”
    看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奶团子，许知真也难免跟着笑了起来。
    “不客气。”
    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都很好，得知对方也是要到沪市去的，那妇人立刻就和许知真熟络了起来。
    她自我介绍叫做董素绢，和丈夫都在沪市有工作，前段时间娘家妈病了，她就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了，现在得赶着回自己家过年呢。
    提起娘家，董素绢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许知真当做没看到，也没多问。
    两人聊得还投机的，说一说沪市最近流行的衣服款式，还有百货商店新开了什么柜台，卖的东西老好了。
    一整天的车程显得也没那么枯燥，在两位女同志的聊天中就结束了。
    沈知言和周怀山两人插不进女同志的话题中，各自拿了一本书看着，全程除了吃饭打热水之外，都没有从上铺下来过。
    直到火车抵达沪市，他们才自觉地动手搬行李。
    看董素绢抱着孩子不方便，还主动帮她也拿了行李。
    “哎呦，真是谢谢你们两位了，麻烦你们了。”
    董素绢紧紧抱着孩子，车站人多眼杂，她也担心有拍花子，所以很小心地抱着儿子。
    挤过了汹涌的人流，许知真的脚终于踏在了沪市的土地上，看着眼前这个车站颇感熟悉，她下乡时坐的列车也是从这里出发的。
    他们一行五个人，穿着厚实保暖的棉衣，上头一个补丁都没有，两个大男人手上还提着不少东西，瞬间就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
    许知真几人带着董素绢母子俩往外走，才走到一半的距离，就突然被挤上来的人潮冲散了。
    他们很有目的性地把许知真和抱着孩子的董素绢挤开，远离周怀山两个大男人。
    “真真！真真！”
    “别挤，大家别挤！”
    看到许知真迅速消失在视线中，沈知言两人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撞开的。
    “啊！我的孩子！小米小米！”
    不远处突然传来董素绢的尖叫声，周怀山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瘦小的男人抱着小米往外面跑。
    他捂住了小米的嘴不让他出声，没两下就融入了人群里，找不到了。
    许知真只觉得腰上被谁用死劲儿撞了一下，疼得她直打颤。
    “哥！周怀山！”
    她伸手想要抓住周怀山的手时，突然被身后的一道力量带着走了，周围人挤人的，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哥哥他们了。
    许知真勉强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扯着她的胳膊往外拽。
    那男人和她差不多高，但是身材壮硕，手臂上全是结实的肌肉，许知真根本挣脱不开。
    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怕是遇到人贩子了。
    这个年代的刑侦系统不够完善，缺乏技术和人才，就算是在严打时期，也少不了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件发生，很难追查到底。
    许知真心里一慌，想到在影视剧里看过的那些，被卖进深山老林的年轻女人，每天被锁在家里生孩子……
    就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实在太恐怖了。
    她立刻大声呼救，“救命！这里有人贩子！救命啊！！！”
    她不能被他们带出车站，否则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惜周围的人一听说有人贩子，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管许知真的呼救声，她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董素绢也扯着嗓子喊，她儿子被人抢走，自己也被拉着往相反的方向走。
    同时车站里的各个角落也传出各种惊呼声。
    “我的儿子！谁把我儿子抱走了！！”
    “啊啊啊！我家柱子呢？我家柱子不见了！”
    “救命啊，有人偷小孩！”
    场面越来越混乱，那些抱着孩子的人都焦急慌张起来，生怕自己的孩子也被抢了。
    周怀山两人看着越来越控制不住的人群，急得想骂娘，他们被混乱的人群挤着腾不出手来，只能干喊着。
    那些人有组织有目的，看起来对车站这种环境特别熟悉，在人潮里像鱼儿入了海一样自如。
    周怀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人群，心里紧紧捏了一把汗。
    他来过沪市的车站，知道出口怎么走，沿着出口的方向不断来回观察，终于被他发现了许知真的踪影。
    许知真挥舞着手呼救，背影被人群遮挡住，但是她手上戴着周怀山很熟悉的手表。
    周怀山和许知真隔着两三百米的距离，眼看就要离开车站了，若不是他眼神好，还真发现不了。
    恰好这时候人流往另一边倾斜，周怀山身侧的空间终于松动了，他立刻把手上的东西一丢，冲沈知言大喊了一句。
    “沈知言！我看见他们了，你去叫人！”
    沈知言立刻反应过来，十分配合，“好！”
    周怀山喊完后头也不回地挤着人群往许知真消失的方向跑去。
    他也顾不上会撞倒别人，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让一让，让开！”
    周围人看他神色焦急，人又长得牛高马大，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位置。
    车站出现了这么大的动乱，乘警们也纷纷出来维护秩序了。
    沈知言向他们出示了证件，请他们配合追查人贩子。
    “好好，沈团长您放心，我立刻给总局打电话，一定把人贩子抓住！”
    乘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今天轮到他值班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丢了这么多孩子，甚至还有军区团长的亲妹子，他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连忙打通了公安总局的电话，“您好，这里是沪市火车站，这里……”
    过了一分钟，他就走了出来，脸上笑得勉强，“沈团长，现在各处警力不足，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总局那边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增援的，您放心！”
    沈知言听到这敷衍的话就感觉脑门一抽，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这时候丢了孩子的家属们纷纷围了过来。
    “呜呜呜我的儿子啊，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快去追啊，要是我儿子找不回来了，我跟你们拼命！”
    “呜呜呜我女儿才14岁啊！天杀的人贩子！”
    受害者家属把乘警团团围住，想要讨个公道。
    沈知言看着他们这群酒囊饭袋疲于应付家属的样子，心里瞬间凉了一大截。
    他推开乘警，自己走进去拨打了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小舅舅，我是知言，你先听我说。”
    “我现在在沪市火车站，刚才出现一伙人贩子，趁乱带走了许多女人和孩子，真真也不见了……”
    “嗯好，我知道了。”
    沈知言面色凝重地听着，挂完电话后立刻转身出去。
    接到外甥电话的沈扩，脸上原本的笑容立刻拉了下来，冷静地叮嘱了沈知言几句，挂了电话后拿起外套就走出办公室。
    一边吩咐孙秘书，“你给曾局长打个电话，就说……”
    孙秘书迅速把内容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