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园子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苏青玉。
有那喜怒于形的,更是直接拉下脸,连连后退数步,一副苏青玉是瘟疫的样子。
便是谢夫人,亦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面露懊恼,显然是后悔请来苏青玉了。
苏青玉倒不觉得难堪或者受伤,她母丧没有多久是事实,众人见她不喜也属正常。
苏青玉面色不变,直视说话的小姑娘,“是我!姑娘有何指教?”
“真的是你呀,好意外呀,你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那小姑娘一派天真,眼睛瞪得圆圆,像是受惊的小鹿,满是不敢置信惊呼,“苏娘子,你当时怎么想的呀,怎么会想把你母亲的……呃,背进去呢?你一点都不怕,也不怕吓着别人吗?你们京城的贵族,都是这么教家里的姑娘的吗?”
小姑娘人美声甜,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哪怕是在质疑苏青玉的教养,也带着一股天真的娇俏,像是真的想不明白,而不是故意给苏青玉难堪。
苏青玉轻笑一声,反问:“你会怕你自己的母亲吗?”
不等小姑娘回答,苏青玉又道:“京城其他人家怎么教姑娘的,我不知道的。我只知道,我是我娘的女儿,我娘的位置……绝不可以被一个妾室占着,哪怕她死了,我也绝不容许,一个妾室去脏了我娘的位置。”
在场的夫人们,没有意外,都是正室。
苏青玉这话,不是说给这个小姑娘听的,而是说给在场的正室夫人们,尤其是谢夫人。
苏青玉说话的时候,也不着痕迹地扫了众位夫人一眼。如苏青玉所料,这些夫人们,尤其是谢夫人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看苏青玉的眼神也不再嫌弃,而是多了几分看晚辈的慈爱。
按说,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可苏青玉不是一个,被人欺负了不还手的人。
她上下打量着那姑娘,似笑非笑地道:“在这一点上,我怕是比不上姑娘了。我宁可受万人唾沫,也不允许一个妾室欺到我娘头上。”
她为了她娘,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你一个嘲讽我,为了娘没有规矩的人,做得到吗?
这话苏青玉没有说出来,但她看向那姑娘的眼神,却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这下,在场众位夫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小姑娘身上。
好巧不巧,那小姑娘也是母亲早逝,父亲在孝期内就续娶了。偏这个小姑娘与继母关系极好,成日挂在嘴上的,就是我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
苏青玉这话,可谓是狠狠地打她的脸了。
那小姑娘当即脸一白,一副泫然欲泣样,“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我不过是见你孝期出门,好奇问一句罢了,我又没有别的意思,你欺人干嘛。”
“如果讲道理、讲规矩就是欺负人的话,那我认。”苏青玉后退一步,神色严肃,“出嫁女守孝百日即可,我已守完孝了。不懂规矩就回家学,学好了再出门,免得叫人笑话没教养。”
“什么出嫁女呀!你当时还没有出嫁呢,明明是你没有教养,凭什么说我的不是。”小姑娘本来有一点心虚,说到这顿时又底气足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侯府呢,热孝内就出嫁,真不要脸。”
“那是我娘的遗愿。”这话,苏青玉没有骗人。
她娘临死前抓着她的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跟她说,要她快些出嫁,早些嫁入左相府。
她娘说:“你爹那人最好虚名与面子,他不会放过你的。青玉,嫁人……回京后立刻嫁入左相家,他们就不敢动你了。”
她娘真的很了解她爹,也了解侯府的人。
若她一直在侯府守孝,怕是不出孝期,她就会因“思念过度”病逝了。
热孝内,遵从母亲遗愿出嫁,这也是孝。
“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不奉陪了。”苏青玉笑语盈盈,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实则她心里像是有火在烧。
她想为她娘守三年教,可她等不了三年。
她在永安侯府豁出去一切将真相公布于众,却没有伤她父亲一分。
她心里藏着一团火,恨不能烧毁一切。
而且,从陆九渊那里得知,她娘的死不简单,隐有某个贵人的手笔后,她就更加急迫。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是谁要她和她娘的命;也急切的想要成长强大起来,以免死的不明不白。
三年太长了,她怕她悄无声息的死掉。
她守不了,也守不起!
“你脸皮真厚。”小姑娘见苏青玉一点也不受影响,还反过来嘲笑她,气得发狠,“我嫌你晦气,不想……”
话未说完,就被她身旁的妇人死死地按住,“我家姑娘嘴笨,还望万夫人体谅!”
那妇人年纪不大,看年岁应该不是小姑娘的母亲。
苏青玉看着对方,轻笑一声,“夫人说笑了,你家的家教这般好,何需我体谅。”
被人指着脸骂,还要她体谅,真当她没脾气呢。
那妇人脸色一变,沉下脸呵道:“万夫人说话前,是不是忘了自己的……”
“小孩子家家说几句玩笑话罢了,何必放在心上。”谢夫人见对方用身份压下,有些不喜的皱眉,连忙上前劝说:“大家都是我请的客人,卖我一个面子,都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听夫人的。”那妇人想用身份压苏青玉,可在场的人中,谢夫人这个知府夫人身份最高,那妇人有再多不甘愿,也只能忍了。
不过在退下之前,还是狠狠地瞪了苏青玉一眼。
苏青玉微笑以对,端的是好修养,其他夫人见状也朝她笑了笑。
谢夫人作为知府夫人愿意捧着这位,她们也就没有必要与这位为难。
左右大家身份不同,在别的场合也没有机会见面,给这位一个笑脸,就当作是卖谢夫人的面子了。
一时间,园中的气氛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