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让明微进去送死这个选项,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会主动请缨,大厅里里外外的人神态各异,如果说吴可非和兰斯洛伊执行这个任务是九死一生,那明微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你疯了吗?”喻朝汐忍不住制止。
趁其他人都还没开口,明微接着说:“田忌赛马大家都懂,如果就连吴可非和兰斯洛伊都很危险,倒不如让我进去碰碰运气,毕竟他们如果牺牲对组织的损失太大,我则无所谓,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这种理由我不能允许。”周唐林皱眉。
“你们心里清楚我说的有点道理。”明微说。
“不,你说错了,我跟吴可非没有任务失败的可能。”兰斯洛伊居高临下。
果然就像格洛丽亚说的,他们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接触过空鬼,并且还活了下来,多少有点优势。”明微对大家说,这个理由倒是可取。
老实说,即便明微最后没有进入空鬼的维度,他能说出来这番话已经让很多人对他有所改观了,平心而论,除了吴可非和兰斯洛伊对自己无比自信之外,在场众人还有谁自愿执行这种任务呢?跟送死有多大区别?地球上的任务无论生死起码还能有个照应,这去另外一个维度直接死在异界连毛都看不着,甚至不会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死的,只要没活着回来,所有人对那个维度依旧一无所知。
“你可是我唯一的学生。”阿图罗研究员舍不得,然后想起什么,看向一旁自己新收的另外一个,“哦,唯二。”
喻朝汐在那纠结地想了很久,一咬牙一跺脚:“你去的话我也去。”
“好了,这下一个都没了。”阿图罗研究员转头哀叹。
明微眼神变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概知道别人怎么看待他的发言了,于是连忙打断:“你开什么玩笑?”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能进去,难道只许你一个人逞英雄吗?”喻朝汐已经下定决心,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是认真思考过的。”明微说。
喻朝汐贴着明微的耳朵悄悄说:“你再说什么我就不帮你保密了。”
明微张了张口,无话可说。
见喻朝汐走上前去迎着众人目光,她说:“大家都是组织的成员,如果只有我跟明微能进入那个维度,意味着这个任务就应该由我们去执行,明明有人能够执行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继续等待那么多繁琐的工作完成才能把吴可非和兰斯洛伊送进去?那我跟明微又算什么?我是神谕者,他也不比神谕者差,我们同样有信心完成各种任务,而且没人知道在等待的过程中浪费的时间会让奥丁有多少喘息的空间,越早执行任务就越可能尽快完成,所以我跟明微今天必须执行这次任务。”
她铿锵有力的演讲回荡在众人耳边,仿佛有一束光洒在她的白发上,竟然如此耀眼,全场鸦雀无声。
明微没想到她的确认真思考了,而且说得这么有理有据,令人刮目相看,明微的眼泪都要被刮出来了。
“好!这才是我需要的理由,听见了吗明微?多向人家学习。”周唐林欣慰地鼓掌准许,“科技部,把装备给他们装上,研究员,把你那个奇怪的符号画到他们头上。”
众人纷纷鼓起了掌,果然这样才是一个强大的组织,永远都有人能够站出来说我可以。
喻朝汐回头炫耀似的挑起下巴扫了一眼明微。
这姑娘,怎么偏偏这种时候这么要强?明微真看不懂她。
阿图罗研究员骂骂咧咧地提笔:“混蛋,你们两个可一定得活着,我只有你们两个学生。”
兰斯洛伊把喷火枪交到明微手上,正色说道:“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陈璃画就没可能回来了。”
明微的额头上毛笔起落,他只能抿着嘴对兰斯洛伊眨眼,是啊,他一定会回来的,不然陈璃画怎么办?从他下决心要执行这次任务的时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毕竟这次任务对吴可非和兰斯洛伊都致命的话,那也算提前避免无谓的牺牲了。
爱德华肯定会因此嘲笑他。
他们的导师阿图罗拿着龟甲往他们额头按,冰凉的触感伴随着一股奇妙的感觉出现,就像有了一个指南针那样,明微和喻朝汐能感应到对方所在的方向。
一切准备就绪,总共就只有两件装备,腰带和枪,只是这腰带十分复杂,科技部的人好不容易给吴可非和兰斯洛伊穿上又得换下来给他们穿,还教了教他们喷火枪的使用方式,简直比子弹枪还要简单,轻扣扳机为短距离,重按便是远距离,没有任何学习成本。
吴可非走到明微身边,压低声音提醒:“找到王座或许是关键。”
“王座?”明微迷糊。
吴可非伸手放在一旁高大的座椅上。
明微看着那威风的椅子,点点头,大概读懂了吴可非的意思。
“我还有个问题。”喻朝汐问阿图罗,“如果那个维度没有空气怎么办?”
“理论上来说,这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因为进入其他维度的生物会被世界的规则所影响,就像其他维度的生物通过召唤降临我们的空间,也会一定程度上受到这个世界的影响,所以我们有机会对其造成杀伤,像空鬼这样不受我们物理规则限制的反而属于特例,或许是因为它们通常只待一会,如果那个维度的生物不需要空气,你们也不需要,这不是星际旅行,是维度穿越。”阿图罗研究员解释得很详细,但这个“理论上”不免让人心慌。
周唐林走到他们身边,搂着两人的肩膀:“如果你们成功了,组织会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
喻朝汐的眼睛当即闪亮,明微反而面上一窘:“老周,你可别替我立flag。”
周唐林哈哈笑了两声:“我们会在家里等待你们的凯旋,加油。”
就像吴可非和兰斯洛伊,明微和喻朝汐站在雾门前望了望大家,向他们点头示意,然后相视一眼,相继踏入雾门。
众人还在感叹之际,只听周唐林声音洪亮地宣布:“快,准备b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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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到了一年之中最后一个月份,大街上便会见到商家早早开始张灯结彩地布置起来,在中国是贴对联、挂灯笼,国外大差不差,布置圣诞老人并且在圣诞树上挂彩灯,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iaco是鲜少过节的,因为密教可不会为了庆祝圣诞而放弃对末日的执着,特别到了这个节骨眼,所有计划都在有序推进。
周唐林的b计划其实就是a计划的延伸,终结契约的目的是削弱奥丁的力量,可如果倾其所有去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结果显然不够完善,于是他们同时还要把矛头对准奥丁的左膀右臂。
说白了,暮色教是很庞大,可除了洛基和那几名神谕者外,奥丁并没有太多助力,剩下的教众都只是在帮助暮色教掌控这座城市的权力和财富,iaco不会把湿婆的错误再犯一次,解决洛基是当务之急,没人知道放任他到最后又会搞出什么动静。
洛基除了待在监狱的那段时间,任何时候都神出鬼没,要掌握他的踪迹可不容易,所以iaco继续派出吴可非和格洛丽亚负责此任务。
在两人去过不止一次的魔术酒吧里,他们照旧坐在吧台边上,这里的装潢十分复古,木质桌椅随处可见,除了拥有吧台的大会场,内里还有几个小会场,每处都有一到两名魔术师坐镇,表演着不同风格的魔术,老板是个中国人,偶尔会在大会场表演变脸或者其他魔术。
吴可非特地调查到老板的表演日期并在今天光临此店,此时此刻对方正在进行一个叫做“巴格拉斯效果”的表演,魔术是他的知识盲区,根本不了解各种术语,不过观看体验确实令人称奇。
魔术师从兜里拿出一副牌,然后放到桌上不再触碰,让现场的一名观众说出自己脑海中一张牌的花色和数字,再让另外一名观众说出一个数字,最后再让额外一人从那副牌的第一张开始一张一张往下数,数到后者说的数字时,正好是前者想要的那张牌,表演者全程不碰牌,除了拿出那副牌的那一刻。
甚至有三个不同的观众参与。
吴可非和格洛丽亚想象不到表演是如何成功的,就像是一个完美的耦合,在场的客人无一不在啧啧称奇。
但观看演出并非此行目的。
“以前没看出你其实是个酒鬼。”格洛丽亚揶揄道,她不清楚吴可非究竟有什么计划,他俩在一块的时候可以轻易做到全靠意念交流,也就是零交流。
“酒鬼总好过杀人犯。”吴可非淡淡地还击。
“你还没有洗脱嫌疑。”格洛丽亚提醒。
吴可非抿一口酒,跟之前一样,加了柠檬片的威士忌,他说:“不知道当你得知真相的那天会不会对我抱有歉意?”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合理怀疑每一个人是身为侦探的职责。”格洛丽亚义正词严,隐约有种铁面无私包青天的既视感。
“那你这位侦探的业务能力挺一般。”吴可非讥讽。
格洛丽亚摊手:“没办法,谁让组织里有内鬼,选择隐瞒真相。”
“如果侦探只靠读取记忆和他人口述而没有一点推理能力的话,我觉得你的《福尔摩斯》算是白看了。”吴可非说。
“别白费力气,你激怒不了我。”格洛丽亚说。
吴可非把目光移向表演结束的酒吧老板,他说:“中年男人、无妻无子,身上有干洗店和一点米诺地尔的味道,那是用于治疗脱发的药物,喷涂在脱发位置的头皮处,对猫狗等宠物有害,所以他家应该没养这种常见且毛发较长的宠物,但他身前却粘着几根白色绒毛,显然在今天之内粘上,我猜是门口新安置的圣诞老人的白胡子。”
格洛丽亚没想到自己正在被挑战,当她对吴可非露出一点笑意的时候,表示根本不赞同:“我不觉得那是米诺地尔,更像是一种香水,梅森马吉拉的爵士酒廊,典型的男士香水,带有一点朗姆酒的酒精味道和淡淡的雪茄香草味,所以你会以为是同样含有酒精的米诺地尔,但这种酒香香水显然更符合他酒吧老板的身份。”
吴可非同样不认可:“你闻到的淡香的确是香水,但那是他在酒店里跟情人缠绵后沾染的痕迹,并非酒香香水。”
“空口无凭污人清白。”格洛丽亚要具体的线索支撑这一信息。
吴可非指了指那个在刚才的表演中负责翻牌的观众,他说:“不信你去闻闻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
格洛丽亚皱眉看他:“你是说刚才的魔术她是拖?”
吴可非摇头:“她动作僵硬,显然平时完全不碰扑克牌,我不觉得能当拖,而且我可不懂魔术,不敢断言什么拖不拖的,只是老板和她之间的眼神明显认识,或许是情人之间明目张胆的暗里暧昧,谁知道呢?”
格洛丽亚思索着:“假设你的推论准确,结论是酒吧老板亲自布置圣诞老人?”
吴可非点点头:“再延伸一点,这不是他让员工去商场买来的木偶,没有特殊癖好的话,没有老板会让员工把买来的圣诞老人放在那里等他亲自摆弄,所以送来圣诞老人的人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特别的人。”
“那个情人?”格洛丽亚望向吴可非说的女人,她没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情人之间会送圣诞老人吗?吴可非思衬,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知识盲区,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是你说的这些跟我们的任务又有什么关系?”格洛丽亚问,两个沉默寡言的人交流起来难免有一方要多问,只有吴可非会让她有这么多疑问。
吴可非说:“在法国安全局的保密文件中,这间魔术酒吧是奥丁最后出现的地点,离开这间酒吧之后便死于安全局安排好的车祸,如今我们知道有人制造了死亡的假象,而奥丁与洛基在当年就已经相识,这里又正巧是一家魔术酒吧,所以有很大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格洛丽亚望着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因为直觉?”
“那时我只知道这家店的开店时间跟组织里两位神探上报的洛基在巴黎的时间有些重合。”吴可非说道,“真是一段长难句。”
只见格洛丽亚摘下了手套,吴可非默默挪动身子,虽然他知道对方的目标是酒吧老板,表演结束的他正在跟熟客们聊天。
“不麻烦的话,帮忙看一下刚才的巴格拉斯效果是怎么实现的,我有点好奇。”吴可非说完拿起酒杯。
“我也好奇。”格洛丽亚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