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上下
作者:请叫我陈总长   犁汉最新章节     
    在徐庶等人看不到的地方,位于这片丘陵最高处,郭默和陈广两个校尉各带着十余名军吏伏在地上。
    当陈登的队伍出现在附近时,眼神最好的陈广最先看到了。
    陈广在左军元帅部是有名的神射手,这点距离对他完全没有问题。
    他在仔细观察了对面陈登部的旗帜后,问了边上一个游奕:
    “对面那个就是陈登的部队”
    那游奕是外军系统的,专司掌握军情,他仔细看了一遍远处的旗帜和族腾,点头确定。
    陈广没说什么话,而是对边上的郭默讲了句:
    “大帅那边到什么位置了”
    郭默这会正在擦自己的铁矛,听陈广问了后,努努嘴道:
    “谁知道呢,大帅带着天雄军和飞豹军不知道去哪里了,就留着咱们在这里伏击。要我说啊,这就是大材小用,那徐州兵咱们又不是没打过,也就是丹阳兵能战,其余不都是土鸡瓦狗,对付这些人,留你一个校尉部伏击就够了。”
    陈广没理会郭默这话里的深意,直接摇头:
    “还是稳健一点好。大帅用兵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过于拿大了。此前军议,我就觉得张校尉说得挺对的。但大帅非要说再打一战,将徐州军给打疼。这完全没有必要啊。”
    见陈广说到了张南,郭默脸色有些不好,语气硬邦邦道:
    “你懂什么,那张南就是故弄玄虚,非说什么曹操已经南下就在左近。如果真的在,这都几日了人家都一直没出现咱们还都发现不了!你说游奕那帮人多能勘的,就这也找不到曹军的踪迹。要我看啊,那张南也就是那个样子。”
    陈广没接话,只是继续观察着远方陈登部队的动静。
    但郭默继续开始抱怨:
    “现在可倒好,那张南被大帅弄到了历城去负责迁移民众。这回好吧,一个主力校尉去二线做掩护的事,啧啧。”
    对于郭默的冷嘲热讽,边上几个军吏都有点不忿,其中有个姓张的就想出来说话。
    但这个时候,陈广突然打断了,他语气严肃:
    “有点不对劲,那陈登部好像要撤。”
    原来陈广发现,对面在派出一批哨探后,明明都没发现自己等人,却做出了旗帜向后的举动。
    这个时候,陈广和郭默再不敢耽搁,忙令号兵吹响法螺。
    于是,嗡嗡的螺号声中,陈广和郭默的部下们纷纷从沟壑中跳出,随后向着不远处的陈登军团发起了冲锋。
    ……
    在陈登军团最前面的一部是蒋钦。
    今天的蒋钦格外利落,穿着一件牛皮甲,背着一张速射短弓,其他就是寻常的汉军将吏打扮,只有一处特殊的,就是在他的战马一侧的褡裢内,有一捆铁斧。
    按照蒋钦的地位和陈登的财力,他完全可以配着铁甲,这样在战场的防护能力也高点。
    但蒋钦即便上岸了还是保持着过往在江山啸掠的战斗风格,对他来说,铁甲束缚了他的速度。
    此时,在前面放出去的哨骑回来禀告说,前方丘陵并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但谁知道蒋钦听到后却下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命令:
    “退。”
    这个命令不仅是旗手有点懵,就是蒋钦边上的这些个老弟兄们都有点不理解。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军吏,他之前就是蒋钦的操帆手,就忍不住问道:
    “魁,那陈登让咱们追击泰山军的,怎么现在要往后走呢前面也没有伏兵呀。”
    蒋钦让旗手先将军令传下去,然后才对自己的伴当道:
    “主公是主公,咱们是咱们。他有他的想法,但咱们也要考虑考虑自己。咱们一路跟着辙印追到这里,我一见这里就危险,虽然哨骑们没探到什么,但咱们还是要求稳,咱们先退一退,和后面的高承部再靠一靠,不急。”
    说完,蒋钦还感叹道:
    “咱带着弟兄们上岸,求富贵是一方面,但更是想让弟兄们有个着落,总不能富贵没得,命却丢了吧。那样还不如回江上呢,至少还快活。”
    那边几个老弟兄忙不迭点头,心里皆觉得温暖。
    看来咱魁还是那个魁,没说的。
    而就在蒋钦等人这里兄弟情深的时候,突然听到整片丘陵地都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蒋钦不及防备,下意识就跳下马,将一短矛拎在手上。
    这个时候,蒋钦的整个队伍都混乱了,各级军吏刚刚才收到蒋钦的旗语要撤退,对面就杀出了泰山军。
    望着满丘陵的黄色军衣,络腮胡军吏忙喊道:
    “魁,咱们赶紧撤,对面的泰山军打眼看就是数千,根本打不了。”
    蒋钦也知道此时打不了,因为是追击,各部都将甲胄放在了大车上,根本来不及换,这个时候作战只有死路一条。
    蒋钦暗骂了一句,随后就让边上的金鼓手鸣金。
    于是,在听到尖锐的鸣金声,蒋钦所部五百多人向着南路就疯狂奔跑。
    而已经杀出来的泰山军距离蒋钦部到底有一段距离,除了歼灭了落在最后的数十人,其余蒋钦部吏士皆只能望其背。
    就在不甘心的泰山军吏士们还要追击,从最高处的丘陵地,传来一阵鸣金声。
    金声唤回了泰山军的理智,他们纷纷折回,然后在各级军吏的约束下重新整阵。
    就这样,大概一刻不到,四千不到的泰山军就在这片丘陵地布置成了左右两个方阵。
    每个方阵又按照五营的布置,开分列各方,他们像两个螃蟹的钳,牢牢列在这处丘陵地外。
    之后,在中军的旗鼓下,各营高喊着:
    “左、右、左”
    “左、右、左”
    全军齐齐排成军阵向着南面开去。
    ……
    当嘹亮的金声还未传到后方的时候,陈登正骑着一匹雄健战马,身披衬氅,内换精甲,雄姿英发。
    他披着的衬氅是出征前妻子一针针缝的,这也是武家的传统。寻常吏士出征,妻子要连夜做三双草鞋。而中高级的武士,妻子就是要缝上这样一件衬氅。
    这种衬氅是罩在铁甲外面的,形似一件短衣,除了装饰用,更能遮挡阳光,这样铁甲就不用被直接照射。
    但衣着手缝的衬氅,陈登内心之中并无一丝儿女情长,他对边上王修的打扮却更加在意。
    只见那王修骑在一匹大青骡上,头上带着一顶破烂的斗笠,身上也没有任何甲胄,就简单穿个短衣。
    别说不像个文吏了,王修这会就是一个老农。
    憋了一路,走到这里,陈登终于忍不住对王修问道:
    “妹夫,你是出了什么难事了如何作匹夫打扮”
    王修的身姿随着大青骡一上一下,听到陈登问,他茫然抬起头,斗笠挡下的阴影正打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王修悠悠道:
    “主公,我是觉得这一身舒服。我本就体弱,作不了武人打扮,但穿长袖宽带又没办法行军,我看家里老奴这一身就利落,就要来穿上了,果然好走路。”
    陈登摇了摇头,颇为不满道:
    “你是我军的军师,众军吏都会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军的威仪,而无壮无以威。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就换上军吏服,不着甲便行了。”
    说完,陈登就将这事放过,就准备继续赶路。
    但却听到王修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是啊,这人呐往往就只看得到上面,却少有能弯腰下来看看下面人的。”
    这个时候陈登哪还不明白王修有讽谏之举,他笑着对王修道:
    “妹夫,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你也别和我弄什么讽谏故事,直接讲来。你会发现,咱比你想得更要能听劝。”
    王修这会正经了,他直接抱拳对陈登道:
    “主公,所谓刚过易折。此前在军帐内,王帅对主公还是颇为照料的,其实多次遮护主公,但主公却一味强硬,虽然果决,但却……”
    陈登不以为意,他笑道:
    “所以你觉得我拂了王帅的面子觉得我平白少了一个朋友还是你说我看不透王帅所想,还是觉得我看不清徐州现在的局势亦或者是认为我为了报父仇就昏了头脑”
    这下子王修沉默了。
    而陈登继续道:
    “你想说的,我岂是不知但我偏不取。这世道就是聪明人太多了,所以大家都和和气气。你知道我在那大帐内看我徐州文武,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
    王修摇了摇头。
    却听陈登哈哈大笑:
    “我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女子!面上敷的是粉,嘴上说的是家长里短,心里想的又是蝇营狗苟。想我汉家本烈,武德昭昭,但现在一群这个天下最精粹的人物却雌柔蛰伏,可耻!”
    “我辈就是有太多的计较了,而不知道勇锐直前。就是太在乎脚下这门户私地了,所以眼睛已看不到这天下倾颓。所以妹夫,我就直言告你。”
    只见陈登执鞭向前,英气勃发,壮气道:
    “妹夫你说我要弯腰看看下面,我却道如我辈者,当百舸争流,青云直上。哪天等我摔下来了,我自然就在下面。”
    但王修岂是陈登一二言语就能改其志的,他还要再劝。
    却不妨陈登突然讲了一个道理:
    “妹夫,你说我要弯腰向下看,多想想下面人的心思。但你怎知我在上面就看不清下面呢就如你想要看山巅,你是在山内看还是得到山脚看你要看山脚之貌,是在低处看得清,还是居高看得清”
    这番举例委实太有说服力了,将王修一下子整沉默了。
    最后,陈登拍了拍王修,笑道:
    “所以啊,我得往上走,你们总觉得我站得太高了就看不到你们了,却不知道,你们一直就在我的眼下。”
    王修知道陈登在说一个非常深的道理,他不知道这道理是陈氏这种公族的家学还是此人禀赋超群。
    但王修到底还是明白了陈登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到了陈登的表字叫元龙。
    所谓元龙者,乾者,阳之极也,生来就是要飞龙在天的。
    看来为陈登取表字的长辈是真的看清了陈登啊。
    而就在王修还要想更多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鸣金声,他本能就看向边上的陈登。
    陈登在听了远方的鸣金声,果然下令:
    “令各部纵行队,向我靠拢,随后结横阵。”
    之后陈登依然坐在马上,巍然不动。
    得了陈登的旗令后,本就距离陈登中军不远的各部纷纷靠来,一时间尘土四起。
    而就在陈登军还在整军的时候,对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鸣金声,而这一次陈登的脸色稍微严肃了,这一次他直接点了八个令骑,让他们去各部直接传令。
    其中他对去蒋钦部的令骑更是专门吩咐:
    “你和蒋钦说,让他直接到军阵后方去整阵。如冲击军阵,斩!”
    八骑得令,飞驰各部。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刻,前方突然传来大地震动声,非常有节奏。
    各部焦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在中军的陈登在见各部旗帜已定,阵型已好,大声下令:
    “擂鼓助威!”
    于是,在陈登后方不远处有一排战车,车上皆架着一面牛皮大鼓。得了令后,力士们纷纷操着号子,开始擂壮军鼓。
    军中鼓点不同,传递的军令是不同的。
    各军入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分辨这种金鼓声,这个时候各部在听到中军传来的助威鼓后,纷纷呼应。
    穿着铁甲的锐士用兵刃拍着甲胄,手持长戈的皆用长戈顿击大地,而那些刀楯手,就拿环首刀用力拍击着牌楯。
    一时间,陈登军团军威煊赫。
    陈登暗暗点头,顿觉军气可用,这年余的苦练到底没有白费。
    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大概又过了一刻,陈登已经看到此前最前出的蒋钦部已经本军溃退。
    看到这幅猪突狼奔的样子,陈登脸阴了下来。
    他原先也预料蒋钦部是要溃退的,但没想到溃的这么丢人,竟然连旗帜都丢了。
    一支丢掉军旗的军队还配称军队
    但陈登并没有管蒋钦,因为在蒋钦的余部绕行到阵后时,他们的背后暴露出了一支铁军。
    只见在艳红的大日下,从北方的丘陵脊线上,一支铁军正在呼呵中排空而来。
    除了那清一色的杏黄军衣,还有那各种颜色的旗帜,那红的、黑的、白的,大小不同,随着黄色的波浪此起彼伏。
    泰山军,列阵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战场外围却如迷雾。曹军在哪里,关羽在哪里谁是黄雀谁又是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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