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一瞬压下,花见败眼前蓦地一黑,觉得有股力量凭空压住了身体。
他咬了咬牙,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向宁修肃那边,才发现他在这九霄阵枢的中央,脚下阵纹是耀目的群青色,与大殿上空相连,宛如一个倒扣屏罩。
除此之外,无数浅蓝色的符文凝成了枷锁,将人禁锢在法阵之中,不能动弹。
宁修肃清醒了些,他手指微微无力地张开,仿佛在尝试着挣扎了一下,可似乎四肢被什么束缚住。
从手腕传来一股强大桎梏的力量,是一种阻断灵力的禁制符术。
除此之外,蝶影早散,但空气之中甜腻之味愈浓,是玉簋芝的粉末在漂浮。
这显然是有所针对……
不过好在他服用过护元丹,虽说这等束缚灵力的法阵很强,但幽莲灵火不属于灵力,自然不会被真正压制,否则此行必然毫无转圜余地。
这时,在漆黑之外,听见了讥讽之声。
“我说大兖的五皇爷,你不好好躲在岭南享清福,竟敢来我岐安境内。上次我未能抓住你,如今竟敢以身犯险!”
公仪白说着,大摇大摆地走来,一身锦袍随着阔步而肆意晃动。
“该说你是自负呢?还是太蠢……”
听见脚步声渐近,宁修肃循声抬眸,对着那边说了句:
“世子爷眼神不错嘛,我这样遮掩,也能认得出?”
公仪白嗤笑一声,在站定之后他双手叉腰,那姿态活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你和那一群鲛人,躲在皞野的客栈,本世子早就知道。”
宁修肃望向漆黑之处,神色毫无慌张,他想到奚家去赴喜宴打的是世子的招牌,正好有一肚子疑问。
“龙渊旧部这么快就找下家了,还是说……一开始就在和世子合作呢。”
他晃了晃食指,否认般说道:
“天下间的灵修甚多,他奚家想迁至漠北三十六城之内,若要站稳脚跟,必然需要本世子助力。这不过是和奚姑娘达成交易,各取所需而已。”
宁修肃没什么表情,“难怪,想必洛家没落也有你的一份。”
“哼,洛家氏族不过仗着自己修行人的身份,总是对我岐安境内指手画脚!”
他像是越说越愤慨,攥拳怒目道:
“当初若非是氏族之人举荐,我那个悲惨的弟弟也不用去大兖。”
公仪白转过头,又收敛情绪般看向他,透过那张青铁面具,啖人血肉的目光更胜。
“如今你来了岐安当真是帮了大忙,我可得好好招待你。”
宁修肃看不见凶恶,但是听其音色可怖的很。
“原本岐安送了个假世子入大兖,就不是求和,如今无论是否搭上龙渊,也必然生灵涂炭了?”
公仪白微微歪头,原本憨正的容貌,此时透着一副张狂模样。
“怎么,很意外么?”
宁修肃抬了抬眉梢,像是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下。
“世子想利用我,撕毁与大兖签署和平条例,这么做,质子岂不是也回不来。”
“是啊,毕竟我那个无知的弟弟,还在受苦……”
公仪白憨正直率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片刻化作邪性。
“但,无所谓。”
他说着,走至在一方剑架旁,抽出了那一柄青峰长剑,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青冥光泽。
宁修肃在漆黑中,察觉了一丝凛冽寒气。
应当是长剑挑断了面具的绳索,青铁面具落地“锵当”一声。
“你既然是大兖幼帝的叔叔,是将你祭奠我岐安将士呢,还是拿你去换两座城池?哎,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他假意喟叹出声,目光如两道锋锐的剑,落在那一拢鸦青的衣袍上。
宁修肃淡声道:“拿我去威胁大兖,的确很划算。”
只听得对方嗤了一声:“但,我改主意了。”
公仪白手中长剑猛地朝他胸膛刺来,花见败见状大惊失色,可浑身好似也被法阵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那三尺长锋凛冽至极,足以切割骨肉,不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青蓝色光芒爆裂开来。
束缚在他手腕的枷锁,竟然毫无预兆地碎裂。
凌厉的剑光未至,宁修肃身形已然脱离了桎梏,公仪白啥也没看清,只听得“铮”地一声剑鸣。
他脚步虚浮,整个人往后跌了去,那长剑脱手而出。
宁修肃身姿飘忽而起,随之引诀一挥,遽然握住了剑柄。
剑气凝了寒霜似点点星辉,挽了个极为优雅的弧度,三尺长锋犹如一道电闪。
飘逸至极地停滞在公仪白眉间的一刻,剑尖闪亮,气浪荡开了木案。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完成。
公仪白吓得一个后仰,细密的汗珠悄然渗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
“姓宁的,你是灵修,我命少师所制九霄符术必然针对,你为何能脱离禁制?”
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挥出蝶影淡淡,眼前一片厚重的墨色化开。
“哦,许是我和一般的灵修,不太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
公仪白眼梢微微抽动,猝然惊恐万状:
“这烛火之中分明掺杂了玉簋芝,你应该中毒了才对!”
他哼笑了一下,嗓音清缓,似三冬寒雪不化。
“世子爷,还是别玩这种低劣把戏,识相点,撤了法阵。”
听其威逼之意明显,公仪白骇然失色,额头冷汗与青筋暴起。
“你想走?除非杀了我。”
宁修肃反手将长剑搁在对方脖颈上。
“你是觉得我不会?”
感觉脖子冰凉一片,好似被割破了些,公仪白后背冷汗湿透了衣衫,张口便喊:
“五皇爷,你要是杀了我,你们的那个朋友,就回不来了。”
听他意有所指,宁修肃微微凝结眉心:“何意?”
“我有记忆,这不过是夺舍之术!”
他转头看向了花见败,又冷嗖嗖地切齿一声:
“也许……你们和那个鬼魅一样的家伙差不多,不过是占人躯身的怪物!”
宁修肃微微一怔,他眼虽不观,然其心中所感,恰好让公仪白捕捉到了眸底。
“他在哪儿?”
眼见猜中了什么,公仪白眼珠咕噜噜一转,嗤笑道:
“如今,他已经与我一体双魂……你敢杀我么?”
公仪白说话间,竟然疯了似的朝剑尖处撞去,这一下风险极大,是想置死而生。
如今事项未明,宁修肃不能真将他杀了。
他一夕之间撤了剑,公仪白得了间隙,慌慌张张将一只黑纹骨哨放置嘴边。
“嘘——”
一声尖啸刚刚响起。
宁修肃眼眸如墨玉,却染上了寒意。
这是在搬救兵……
他朝声源处扬手挥出一道无形之气,那黑纹骨哨立马碎裂成末。
公仪白一个后摔还没爬起身来,倏尔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乍现在大殿之中。
一个巨大的怪鸟,人头鸟嘴,眼珠血红,浑身羽毛连同发丝一起皓白似雪,背上的羽翼黑白相交干净无比,浑然像个诡异仙鹤。
背生双翅,鸟喙赤目而白首。
是毕月乌……
灵修榜上的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