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安,虽在东荒境内,与大兖虽兵戈不断,但远在漠北三十六城之外。
在辽阔大漠之中,可见有唯一绿洲城池,位于漠北的中央腹地。
远远看上去墙垣厚重,建筑多以石料和木材构建,宛如巨龙蜿蜒,抵御着风沙的侵袭。
此时天高云淡,风沙漫天。
太阳如火球般炙烤着大地,黄沙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仿佛铺上了一层金粉。
在这片辽阔而荒凉的土地,有无垠的黄沙,唯有坚韧的胡杨和耐旱的草丛点缀其间,显得格外顽强。
天空之下,是驼铃阵阵轻响,骆驼车辇尖顶之上有宝石闪亮,车身一半镂空,有红木雕花的车厢撑起车顶,且装饰红帐绣着珍珠垂落。
车窗上又悬挂着风铃,每当风起,便发出清脆的响声,为这苍凉的大漠增添了几分生气。
里面端坐之人,正是洛风霁。
她飘逸发丝以龙形玉簪固定,一袭流光溢彩的锦缎长裙,在大漠金沙之处十分耀目。
正面来看,这一方骆驼车辇朝着城池方向而去,且有一群俊男靓女领路在前。这些人皆身着宽大的长袍,缠绕着色彩斑斓的头带,养眼至极。
可若是绕其背后,便能看见骆驼车辇后面栓着两人,其中一个少年,雪青色的袍衫上沾染了沙尘,且嘴唇干裂,明显是干渴过度。
他身边那个高大的英武汉子,面庞透着憨直,也是憔悴至极。
一阵风沙拂过,分明没什么力道,那汉子还是脚步一晃,朝前跌了去。
“啊呀,阿宇!”
花见败自己脚步也不太稳,可偏生咬咬牙,扛得住风沙侵袭。
许是太累了,蒲柏宇却直接翻身滚下,沙漠的坡度不算陡,摔到底时,整个人的四肢发软,就是无法起身。
“歪,死八婆,你再不给水,我们走不动了。”
“姓花的,你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让你的朋友,别装死。”
洛风霁冷冷说了句,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毫无怜悯和不忍之意。
轿辇处的俊男靓女之中,有一个人已经跟着车辇走了很久,这时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少主,他似乎真的撑不住了……\"
洛风霁艳眉上挑,一双似星子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装模作样。”
她驱车往前,花见败一个脚不稳,差点趔趄。
蒲柏宇是直接拖在沙地,衣衫也被磨破了些许。
“水……”
他好不容易发出一声。
“歪,死八婆,你们灵修都这样仗势欺人吗?我让你停下啊,你听到没有!!!”
洛风霁艳眉一挑,忽而扬鞭朝面前的骆驼上一抽,顿时车辇加快。
花见败被大力扯得一个趔趄,直接倒地,饶是坚持了许久,竟然也和蒲柏宇一样,有些扛不住了。
烈日灼肤,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觉得口干舌燥,被烤得焦灼之后,竟然有些发凉。
洛风霁许久没听见骂声,这才停下车辇,斜着眸子看了他一眼道:
“花见败,你不是嘴巴很厉害么?怎么不骂人了。”
花见败当然想破口大骂,可他此刻吃了一嘴的沙子,意识也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耳边的风声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姓花的?”
许是半晌见此人没个动静,洛风霁倒真怕他就这么死了。
这才扬手,命人将两人放在骆驼上,又灌了一些水。
大漠之上,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大概行至一个时辰后,轿辇已至宏伟城楼之处。
城楼上大写“苍明城”三字,笔锋大气,石砌的高墙巍峨而坚固,仿佛能抵御千年的风沙。
此间不似中原,更不似南诏。
行人如织,无论男女都穿着斑斓的异域服饰,见此轿辇,皆是双手交叉于胸前,朝其行礼。
步入主城区,其中建筑大多殊形诡制,风格融合了异域的粗犷与神秘。
若是俯瞰,其中最突出的建筑便是一片巨大的宫阙重楼,宛如天工开物,巧夺天工。
那里便是王城,在王城之外的西市,角落又有豪华之处。
殿宇的屋顶,以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覆盖,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犹如天上的星辰落入凡尘。
金漆牌匾高悬于门楣之上,大字龙飞凤舞,写着“洛府”二字。
此处,便是洛家,这洛家氏族居于苍明城的中央地带,其家主在世时,一直深受皇恩,可谓伴其繁华。
只是如今家主亡故,由府内三姑爷暂代其位,虽是不如当年,但依旧是岐安氏族大家。
洛风霁的车辇到此方才停顿,无数手持弯月的高个儿朝其行礼,在一众俊男靓女拥簇下,她大摇大摆地入了洛府。
庭院之内,一侧的果树枝头,挂满了熟透的果实。
角落里,几株葡萄藤蜿蜒而上,花见败迷迷糊糊中被人用骆驼拉到此地,只听得有人说话。
“风霁,你可算是回来了,让我看看,有没有消瘦啊……”
来人的声音很低沉,他透过骆驼上的驼峰,看见一个身着深檀色长袍的男人,朝洛风霁迎了上来。
他大致中年,气度俊雅,一双眉毛斜飞,鹰目隐含精光,颇有不怒自威之感。
男子一副见了晚辈的神色,笑得很和蔼。
洛风霁微微颔首,说道:“姑父,姑母近来可好?”
中年男人道:“还是老样子……”
“记槐,”
又是一声轻唤,一个妇人云鬓堆叠,步履缓缓而来。
“霁儿回府了,你怎么不知会一声?”
她面容虽染了几分岁月的风霜,着一身淡紫色缀银片的裙衫,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洛渐玉是洛家三夫人,召婿入府,却不怎么管府内之事,故而如今,沈记槐算得上是真正的掌家人。
沈记槐这才上前道:“哎,夫人,你不是不能出来见风么……”
“三姑母。”
洛风霁一袭金衫,见了她,十分恭敬地一手放至胸前,微微一礼。
洛渐玉拿手帕掩嘴轻轻咳了几声,说道:“霁儿,你出外许久,如今回来了就好,这风沙路遥的,你三姑夫给备了筵席,今晚接风洗尘。”
她声音似玉碎,倒是清凌凌的。
洛风霁桀骜神色收敛几分道:“有劳三姑母费心,不过,这些事都不急。”
他说罢,示意身边的几个俊男靓女,牵着骆驼入府。
这时,洛渐玉才看见,那骆驼上驮着两人,若是不仔细,定然还未曾发现。
沈记槐的目光,也落到了骆驼处。
他发现其中一少年,身穿雪青色袍衫,闭目昏睡。
“这……好生眼熟,莫非就是那个小贼?”
“不错。”
洛渐玉闻言,也有几分又惊诧,又微微迟疑问道:“霁儿,你此去大兖,真的将人寻到了?”
洛风霁点了点头,这才朝中年妇人说了句:“三姑母,事不宜迟,还是去请绛朱夫人,让她来取物吧。”
沈记槐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算是吩咐了下去。
又说道:“不过霁儿,绛朱夫人前去宫闱,还未回城,恐怕得再等两日。”
“姑父,两日刚好,我还得盘问这贼子。”
洛风霁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辱骂。
“你……你大爷……”
花见败被人拉下骆驼,就睁了眼,他适才迷迷糊糊,也听这几人聊天半晌,说是要取物。
“我不是贼,也没偷你们东西……这样非法绑架,没有王法……”
“是不是贼,你说了可不算!”
“死变态!”
花见败闻言,有气无力地骂出声,怒气丝毫没散。
洛风霁嫌此人聒噪,“闭嘴吧,小贱人!”
她挥手一道淡淡碧色闪过眼前,使人困倦。花见败话还没说完,顿时阖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