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这不算太长的墓道洞口,一缕月华照下,洒落焦黑的竹林之中。
灼热且刺鼻的枯槁气息,一瞬扑面而来,驱散了从墓道之中带出的阴寒。
可这一方狼藉荒凉之处,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二人回身时发现,那些古怪的虫子竟然还跟在身后,似乎循着人气而来。
宁修肃抬掌便是幽焰燃起,朝身后一挥,直接将这些虫子烧了个干净。
“大反派,你这招真带劲啊。”
花见败忍不住赞叹。
宁修肃听他说话来着,忽而看见花见败的衣襟处,也有一只小虫,正打算往脖颈处钻。
他不由得微微敛眉,低声道:“你别动。”
花见败杏核目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咋啦?”
宁修肃忽而伸出手去,将那只小虫弹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花见败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微凉的指尖触及时。月华似霜淡淡,两人的视线在瞬间交融在一起。
宁修肃心口猛地被敲击了一下,又察觉了些怪异的悸动。
“咦,好奇怪,你为什么一直……都很烫啊?”
花见败眸子似山泉匿着碎星,声音还带着一丝困惑,似乎对这个问题十分不解。
“烫……烫么?”
宁修肃的眼眸浓墨微微翻腾了一下,看着他舌头好像快打结了。
花见败没发现什么,只是继续说着:
“毕竟是小说里面的设定嘛,鲛人的体温不能一直这么烫的,不然会缺水的。”
说到缺水两字,宁修肃的确觉得嘴里发干,平日都是半鲛之身,怎么现在一提到水,就很想喝来着。
他近乎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有些仓惶地抽回了手。
“可能是灵火吧。”
“噢,对了。”
花见败思绪转的很快,这时提议道:
“我们等天亮后,就去看看那个蛇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传他是妙医嘛,阿宇到现在还没醒,我想去问问……”
宁修肃只是应了句。
“好。”
花见败朝他笑了笑,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竹块,便朝回去的路上走。
宁修肃看向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又探了探自己脉搏,适才明明有些搏动。
怪了,定然劳累过度,是幻觉。
“大反派,你在干啥?”
花见败回头看见宁修肃有些愣神似的,忍不住问了句。
“……没什么。”
二人踏着焦枯的竹叶,回了馆舍,这一夜无事。
……
待曙光破开云层,竹叶被燥热的风吹得作响,远处的蝉声逐渐响起。
东市上柳枝轻柔地垂下,随风轻轻摇曳,此间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排起了长队,铁匠铺子的锤声,与集市的喧嚣交织在一起。
宁修肃一大早还有倦意,就被花见败拉到此地,说要看看蛇仙。
他抬眸看去,只见一座彩绘飞檐的楼阁,立在集市繁华处,仿佛高耸入云。
其外观装饰华丽,楼宇的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上有金漆匾额大写:“妙医圣手”四个大字。
这座楼宇之外,还有个小厮支了个摊子,幡旗迎风而动。
花见败大摇大摆走前面,直直破开了人群,走到了那小厮面前。
“呀,公子有号牌吗?”
花见败拿出那块竹块,小厮面上立马堆笑:“哎呀,是贵宾,您请……”
真的假的,vip制度?
这不铁打的穿越者装神棍骗人吗。
宁修肃正打算跟着进去,可小厮将他拦住,“这位,没有号牌不能进。”
“诶诶诶,我们是一起的。”
花见败刚踏进阁楼的脚顿了顿,朝那小厮喊了句。
小厮很严肃地拦住,朝宁修肃道:“一个竹令,只能一人进去。”
这么古怪么……
宁修肃也没什么动作,忽而从袖中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竹块。
“现在能进了吗?”
“呀,贵宾请。”
那小厮立马变脸,闪到了一边。
待走至花见败身旁,他一脸稀奇地看了看那个竹块,一瞬明白了这是心诸术法变幻,属于障眼法。
“大反派,你是不是……作弊?”
他最后两个字压得极低,宁修肃发现自从有了幽莲灵火,的确是方便很多。
他笑了笑:“但愿不会遇到同行。”
楼宇之内,富丽堂皇。
内堂宽敞明亮,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壁画上描绘着山水人物,栩栩如生。
穿过内堂,便是一间庭院,竹篱环绕,墙边皆是奇花异草。中央有个火塘,地面皆是铺就一层织锦,墙上还挂着铜鼓和牛角号。
这看上去很符合南诏国的风土,可怎么没人呢?
花见败正稀奇,这时方才有几名小厮模样的少年上前,径直朝二人一礼。
“二位贵客,可跟小的来。”
这神神秘秘的德行,实在勾起了几分好奇心,宁修肃和花见败一前一后,便跟着几名小厮,往阁楼上去。
阁楼二层是绣帷高挂,金线银丝交织,映衬着烛火生辉,比楼下华丽不少。
穿过走廊,便是一间屋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了钟磬敲击之声,冷寂又似玉。
“贵客,到了。”
他二人面面相觑一眼,这才推门而入,空气恰如寺庙般,带着香火之气。
一扇绣海棠的屏风将屋内隔断,屏风之后又有纱帘垂下,台阶而上,便是一个木台。
台上坐着一个手持磬玉的女子,云鬓峨峨,面容刚好被一张面具遮了干净,面具上勾勒着蝴蝶,流苏垂落在耳畔,增添了几分飘逸与灵动。
她玉葱般的右手微抬,屋内便出现了两个木椅子。
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传来,“既然是有竹令,若有所求,当可开口求神。”
宁修肃瞥目见了她的身形,有些僵硬,而且这声音总觉在哪听过似的。
花见败向来打直球,直接坐下就问:“歪,你是穿越者吧?”
女子用沙哑的声音道:“求神之外,这是其余的问题……”
花见败扬了扬眉,忽而上前,就往女子那处走。
“站住!”
女子斥喝一声。
可宁修肃觉得声音的来处,好似并非从女子那处发出。
花见败还没停步,就听见男子怒气十足的一声:“哎呀呀呀,你好大胆子,竟敢亵渎蛇仙?”
他回头便看见,宁修肃在那屋内的角落处,从柱子后面揪出一个男子。
那人双目泛白,分明是昨日遇见的乞丐。
“啊呀呀好痛,你松手,松手啊!”
这人受惊后的嗓音尖细,丝毫没有方才男子的沉稳。
宁修肃松开手,诘问:“你在此替蛇仙唱双簧,为何要装个乞丐?”
“什么装嘛,我住在城西,本来就是流民乞丐。”
男子揉了揉手腕,像悄悄打量似的看了面前人一眼,“如果不是蛇仙大人,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