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肃也不知他怎么样,只是想到了云炔所言,说什么跌入潭底。
于是乎,他敛眉似凝重,抬步朝一个方向去。
“王爷,你去哪儿?”
他道:“我得去老巢处看看。”
罗不知是领了命保护来着,他跟上去:“王爷,你受了伤,还是不要再去危险地方。”
说话之间,青翠的孔雀羽毛一片片袭来,如同无数绚烂刀片。
宁修肃一惊,罗不知反应奇快,铁伞撑开便是要挡,顿时一阵星火乍起。
不料那人身影似烟迹,倏尔出现在几名吏员身后,那几人眼前一花,蓦地跌了出去。
云炔动作极快,罗不知和几个吏员压根反应不过来,只见无数翠羽之间,那人影一袭血色,分明冲着王爷而去,皆是骇然。
宁修肃是想躲来着,可云炔实在太快,千钧一发之际,雷火弹蓦地从天而降,烧灼了翠羽,烟消云散。
云炔见状往后跃出百步,看了看被火燎了的衣衫。
“混账!你怎么出潭底了?时间还没到,你和那丫头还不能见面。”
灭灭也不说话,只是痴痴傻傻看着暴怒之人,绿衣在阳光下泛光,如同新叶。
“灭灭,快将此人炸了。”
说话之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身着一袭青布长衫,瞎了一只眼,眼下褶子堆叠还长着一脸大胡子。
宁修肃也不知这忽然出现之人是谁,但云炔似乎很是恐惧,倒也不冲他来,反身便是要跑。
那老头大喝一声,领着那绿衣服的少女追着云炔狂奔,那几个吏员见状,忙不迭朝那邪道之人的方向追去。
这一下两下的,和走马观花似的。
罗不知伤得不轻,好不容易爬起身,又看见宁修肃往一处去了。
“王爷……”
宁修肃也不知为什么,只是觉得心中似被大石压住,骞逻山的潭底,花见败……
他有些浑浑噩噩往前去,也不管身上伤如何。
骞逻山很大,也不知该从何处寻来,只是不停朝山中去。罗不知寻思这王爷的轴劲儿,和孟大人探案之时是有得一拼。
好在,这并非是无果,宁修肃遽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两人,其中少年发带随风曳动,一抹嵌金丝的雪青色袍衫,在雨后初霁的天光下,显得十分耀目。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映照在袍衫上,似印着极为好看的朱花。
那人回过头来,也见了对方,
“大反派。”
花见败十分欢喜,忽而朝他喊了一声,步履轻快地跑来。
宁修肃见了那一抹艳丽的人影,忍不住这才长舒一口气,似乎心中一块重石消散,这漫山遍野的湿叶和草色,都跟着他明亮起来。
待走得近了,宁修肃才看清,他衣衫上的朱花分明是血色。
方才还欣然的眉间,不由得又凝重几分:“你受伤了?”
花见败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唇上,是裂了不少小口,霜华般的衣衫上沾染泥渍草色,还有伤口直冒血。
他只觉得这样很痛,鼻尖忽而一酸,眼眸似一湾粼粼山泉起了雾气,“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弄成这模样啊。”
宁修肃看不见自己什么模样,本来想笑一下来着,可嘴上太疼,只好作罢。
他看向了花见败身后,那个人影宽阔,古里古怪地站在远处:“那是什么玩意儿?”
刚刚问出口,伴随“砰”声巨响,宽阔的人影由远及近,宁修肃发现那个巨人似的家伙,竟然是蒲柏宇,不由得一怔。
这时由李疾为首的几名吏员也跟上,他目光直直看向宁修肃身后,手中的金芒还在闪烁。
罗不知这时在远处,见了花见败这一行人,这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花护卫,王爷就交给你了。”
花见败点点头,见罗不知和李疾汇合,领着枢密院的一行人走远,似乎追寻云炔那个方向而去。
他这才指了指蒲柏宇,“我大侄子变异了,我也不知怎么办,估计是那供奉的神龛盒子里,有什么问题。”
蒲柏宇呆头呆脑,变成大个儿更是显得木讷笨重,此时听他小姨说了半天,忽而使劲点了点头。
他脑袋搁在杉木上,蹭落无数枝叶。
“这矿场是被瞳山道场控制了,丹方所制成的冰丹是蛊药,与神龛盒子里的东西,恐怕是有关的。”
花见败很着急:“大反派,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又是几声动静在山那边炸响,惊起一片山雀,宁修肃看向那远处,“估摸得靠孟祈怜了。”
他正说着,突然冷不丁的浑身一重,眼前一黑,竟然往后倒。
花见败大吃一惊,“大反派你怎么了!”
不过眨眼,蒲柏宇巨人般的身躯,也轰然倒下。
……
“嘻嘻。”
猝然一声古怪的笑声响起,在雨后初霁的山岭之中,竟然还有几分可怖。
一袭枣红色的罗裙,织金布料在阳光下湿光淡淡,小丫头的双眸一紫一白,此刻就像是睨着什么好玩之物,将双手合起拍了拍。
花见败怒道:“疯丫头,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她不开心地一偏头,诘问:“小哥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说了不跑走的,姐姐现在跑走了,你也要跑走……”
花见败见她又是装疯,一字一句:“疯丫头,你根本不是站我这头的,你就是墙头草。”
她不理会花见败说什么,只是指着宁修肃,嘻嘻一笑:
“我只是才发现,其实这个人和你比起来,更顺眼,也好像更有趣一点。”
“疯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谁教小哥哥骗人,我生气啦。”
她佯作愤怒地一跺脚,顿时地面颤了颤,一阵淡淡华光过,出现符箓法阵。
法阵似朝霞辉光乍现,一下子照亮了山岭的一处。
花见败被灼的眼睛生疼,忍不住闭上眼,不过片刻,琉琉烟消云散,连带着蒲柏宇和宁修肃一起,消弭于山岭之中。
“大反派?疯丫头?”
花见败一个人也没见到,顿时骇然,大喊几声也没个回应。
大侄子也跟着不见了,那个丫头有问题,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花见败放眼山岭,只能往孟祈怜那处去。
……
“轰”地一声巨响,震得山岭似乎都有了回响。
在满山翠叶之中,灭灭娇俏的小脸,鼓起腮帮子,从口中吐出一团团火球,炽热的火焰在空中翻滚,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孔雀翠羽化作片片刀锋,绚烂夺目,却被火焰燃尽,老者还不待出手,云炔便已然落于下风。
一阵爆裂响动,云炔朝后跌出去时,无数暗光自云层中破空而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蛛丝铁网,从天而降,将这一方山头包裹其中。
孟祈怜率领枢密院的一干人等,已然到来。
除此之外,还有兵甲之声,俨然是清剿骞逻山的大部队,在此地汇合。
“邪道贼子,还不束手就擒么!”
云炔见状,仰头狂笑几声:“孟大人,看来今日,非要鱼死网破不可。”
陈九吹胡子瞪眼,朝孟祈怜怒道:“小子,这人交给我,都不要插手。”
云炔脸上图腾可怖而扭曲,狐狸目透出杀意。
“陈九,你别忘了,这丫头的命,还在我道手中!”
大胡子老头听罢,脸上唯一的独眼,皆是愤恨之意:
“你们道场恶事做尽,我矿场早已奉上,却还要拿此事威胁!”
孟祈怜这才反应过来,这人的身形样貌,分明是卷宗上所记着的亡故之人,骞逻山的前矿主,离奇死于野兽撕咬,后来又无故消失于仵作验尸房。
枢密院专门协办这天下间的奇案,后来这案宗被天炤府调了去,也就不了了之。
他想到此,不由得微微敛目,这些人皆是不简单。
“威胁又怎么样?你想这个丫头死吗?”
“嘿嘿……”
又是痴痴笑,灭灭道:“妹妹,你见过妹妹。”
云炔邪肆笑了一声,狐狸眼似鬼魅般睇来:“对啊,丫头,你不想死,就乖乖帮我。”
陈九独眼中怒火中烧,似要将人烧灼:“灭灭,动手!”
灭灭粉嫩的腮帮子鼓起,一袭绿衣泛起光芒,猝然间对准了枢密院众人,孟祈怜见状一惊,“列阵!”
罗不知和李疾,手持黑伞似鸢色,在阳光下闪耀湿光,率领枢密院等人,立马如临大敌。
眼见这丫头又是胡乱要打,一个人影飞奔而止,嘴里大喊:
“歪,陈大爷,小丫头,你们到底是站哪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