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当差
作者:糯米不吃鸡   殿下别作死了最新章节     
    暑末转秋的时候,周昫正式挂了腰牌到守备军里去上职,不出半个月就被气成个球。
    他知道守备军穷,却没想到能这么穷!
    四个月没发例银了,就连帮着搬砖运木头的辛苦钱也没发,眼下因着他要上职,才勉强得了一点情面银子,光给他置办茶水瓜果就花得差不多了。
    很多兵士家里揭不开锅,只能自行出去讨点生计,留下当值的人连五分之一都没有。
    来接他的是守备军的副将曹辛,身上的兵袍怕得有三五年没换,就连腕上护甲的绳子都烂了,拿稻草搓成捆系的。
    堂堂一个副将,这日子过得倒不如他院中一个粗使的小侍。
    周昫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户部要钱。
    户部那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一边客客气气地请着殿下吃茶用点心,一边囫囵推诿,个个都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第一次正经接触官场事的周昫,开局就碰了好大一个钉子。
    他还是把这群人想得太简单了。
    虽说他以前便知这京里水深,但他那会儿毕竟是宫中殿下,京里的人乐得卖他些人情,一些不太难办的小事多的是人巴结讨好。
    而如今挂了官职,守备军的差银数目又不是小事,没有户部主事发话,谁也不敢给他开这个口,只拿着话客客气气地把他哄来哄去。
    这事若是在山寨中倒还好办,左右不过抄家伙干一场,打得赢就抢,打输了就撤,直接爽快,哪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他如今却得与人兜半天圈子,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得不行还得撑着张笑脸装客套,连桌子都不能掀。
    真的烦死了。
    周昫气滚滚地早退旷工回府,一进门就沉着个脸,衣服没换,鞋也没蹬,就那么坐在屋里抱着手臂生闷气。
    这破差事,有什么好当的,成天拿老子当猴遛呢。
    银子不给就算了,还好意思继续给守备军派活让他们去挖城河,不给钱净使唤人,他当山匪都没这么不要脸好不好!
    双喜让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探着个头凑过去想问他怎么回事,结果周昫绷着个脸一身凶气,直接把双喜给吓跑了。
    陆浔酉时半回来,一下车就发觉府里气氛凝重得不对劲,听同福说殿下今日回来得早,但脸色很不好看,一副准备杀人放火的样子。
    “公子,您不去看看吗?”同福一脸忧虑,“双喜来问过几次了,殿下脸色一沉他们都没人敢近身,连夏内侍都不敢。”
    陆浔摘下官帽,又换了常服,脸色平和,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
    周昫这几日的情况他听说了,都在意料之中,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很要紧的。
    虽说周昫在京中长大,有那么一些小聪明,但他之前并没有和朝臣有过多接触。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经历变故对京里的人失了信任,又在山寨那种直来直去的地方当了几年老大。
    如今要他一下子跟户部那群老狐狸打交道,属实有些难为他。
    但这恰巧就是陆浔要的。
    脾气和经验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磨出来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没事,让他自己闹着去。”陆浔拿湿布巾子擦着手,“若是每次闹脾气都要我去哄,以后开府了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天天往那边跑。”
    周昫闷了小半天都没等到陆浔,到最后自己坐不住了,踹了门大踏步地往陆浔院里去。
    他啪啦一声推开门的时候,陆浔正拣了筷子准备用晚膳。
    动作顿在了一半,陆浔看着气势汹汹闯进来像是要把他抢光的徒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周昫恶狠狠地盯着桌上的饭菜,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半晌才将目光挪回陆浔身上:“我有话说。”
    他脸上的神情认真而严肃,偏生那语气又带着满满的赌气意思,两相叠加倒像是大狗子在撒娇。
    陆浔直觉这一说就没得饭吃了,默默将旁边的椅子拖了出来,招呼周昫过去:“要不先吃饭吧?有什么事能比吃饭重要,吃饱了再说?”
    周昫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吃饭,气都气饱了:“不,师父,我现在就要说。”
    他话说完也不等陆浔回应,回身飞快地关紧了门,然后几步跨到陆浔身旁,拉起人就往里屋去。
    陆浔被推着摁坐到床上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欺师灭祖霸王硬上弓?
    周昫一把掀了枕头,气势汹汹地将皮拍拿出来捧给陆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直把陆浔盯得往后仰了仰脖子。
    “你这……什么意思。”
    陆浔床边铺着软毯,周昫也就顺势跪过去,把皮拍递到陆浔眼前,一鼓作气:“师父,这差我不干了!”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陆浔没有说话,眼神落在周昫的脸上看了许久,这才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把那皮拍放在一旁。
    唉,说什么不哄他,临到头了没几次是忍得住的。
    “怎么了?”陆浔脸上没有愠色,反而还多了两分温和,牵着他的手放自己膝盖上,“被欺负了?”
    周昫抿了抿嘴没有答话。
    欺负这个词被用在他身上,总觉得有几分丢脸,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晃晃地写着委屈。
    陆浔看出他的心思,换了问法:“差上的事情不顺?”
    周昫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像被打开了什么闸门一样,哗啦啦地把这几日的事全说了。
    越说越气愤,越说越闹心,整个人噌噌噌地冒着火气。
    陆浔不让他跪,想拉他到床边坐着,但周昫觉得自己认着错呢,和师父并排坐着像什么样子,死犟着就是不肯,到最后也只是坐到了床边的脚踏上。
    陆浔听了他好一通抱怨,只是听着听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渐渐不对起来,当中不干的决心没多少,憋屈的吐槽倒是挺多。
    不是真的不干。
    陆浔松了一口气,初时的担心淡了下去,反而添了几分好笑。
    周昫这口气憋了好多天了,今日又强闷了半日,如今一股脑儿地全吐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浔看他的眼神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