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在白帐外还没觉察出任何异常,但随着逐渐靠近墨绿穹庐群,于晚能够明显感觉到左侧方向鬼气森森的,那边的路已经全部掩盖在灰茫茫的雾内。
她先前进过怨灵噬生境,故而对这灰雾和散发的阴寒之气并不陌生。
不过此时此地,她仍需要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来迷惑周边人。
皋五也心有戚戚地盯着左侧那里,收回眼神时先是看了眼前方面不改色的皋晏,转而视线看向于晚,见她一副迷茫的样子,在旁低声提醒。
“仙子,那便是鬼雾。”
有些内容事关机密,他不好多说,只能隐晦的介绍一句。
于晚点头表示知晓,又看了几息后便回了头,正视前方的路。
许是出发前皋五暗自敲打过的原因,队伍里那些已经化形的手下们目不斜视,安静向前走着,面容不见一丝惊慌或担忧。
而未曾化形的小羊羔却是好奇地盯着那里,不时左顾右盼,发出咩的一声。
这还是它们来到庑城后第一次出白帐,自然看哪儿都觉得新奇。
至于那些本就为阶下囚的修士,他们有的一脸绝望,有的则面色凝重,都非常担心进入后的情况。
属于皋景那片的墨绿营帐群离得不近,众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皋晏停在大阵前,双手交叉于胸前,不停变换着指诀,口中随着指诀变换念念有词。
大约几息之后,于晚面前的大阵陡然一闪,出现了一道宽敞的拱形入口。
入口已开,皋晏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其余人跟在后面。
这里的空间非常宽阔,目之所及除了墨黑的草地再也看不到其它,完全不像白帐那边,错落有致的雪白穹庐看着生活气息十足。
皋晏安排好剩下的事情,唤了于晚一起往这“草原”中心深处走去,只留皋五在原地整顿队伍。
渐渐远离入口后,周围变得安静起来。
皋晏一路都慢悠悠的,两眼看着前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叔父的穹庐是西市核心区域,控制西市大阵乃至每块穹庐群的阵法中枢都在这里。我虽也可来此操控阵法中枢,然若是擅自操作,叔父也是会恼的。”
“叔父不喜人多,所以无论他在不在,这里都是一片空旷。前段时间他回了风希草原,走之前对我千叮万嘱,但谁知还是出了这等事……”
“如今再几次擅闯他这里,即便情况紧急,想必等他回来,我定是要受罚。”
说完皋晏话音一转,“不过也无需担心,我毕竟是他侄子,叔父最多只是对我小惩大诫一番。”
“但若是在我受罚途中,叔父寻上你,我希望你该知晓自己要怎么做、怎么说。”
话音落下,皋晏随即脚步一转直面于晚,一目不错地盯着她。
“你会煮青草茶这件事知晓的人不少,叔父回来必会过问。你需先想想如何做才能让他完全打消对这茶水的期望。”
“别想着一仆侍二主这样的好事。”
“跟着我,许你飞升大道。但若背叛,你唯有地狱可去,我手里有千种折磨你的方法,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别想着投靠叔父,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话音落下,皋晏原本浑圆的瞳孔变成横向的长方形,像极了两口黑黢黢的棺材。而于晚正好能够看到落入黑棺内自己的身影。
双眼有破妄之能,加之瞳珠在他瞳孔变换的那一瞬便骤然放出金光,照亮了整个识海。
两相加持,于晚并没有被皋晏眼中勾勒出的景象迷惑,至于那番威胁,她自是不曾放在心上。
只是考虑到自己现下伪装的身份,自然要顺皋晏之意来做戏。
只见她盯着皋晏瞳目的双眼呆愣着,额间逐渐冒起许多冷汗,身子也开始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二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看到于晚那已经抖得如糠筛般的身子后,皋晏转瞬恢复了自己瞳孔的形态,转身继续若无其事迈步向前。
于晚劫后余生般地深深吐了一口气,拿衣袖擦了擦汗珠,立马快步跟上。
皋晏这一番的警告让她意外,一来没想到对方蛮看重自己的,竟然丝毫不曾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二来则是没想到他和他叔父皋景的关系也一般,看样子只是维持着表面亲和罢了。
不然若真相亲相爱,怎么也会分享手中的青草茶吧。
想到这里,于晚又想到被墨色冰块封住的皋婴。看样子皋婴那次伤势颇重,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单独过来。
一路上,于晚想了很多,她几乎已经把皋婴、皋景以及皋晏之间的恩怨关系都理了出来。
在前的皋晏并不理于晚一路沉默的样子,他只当这人是被自己吓坏了。
故而接下来一路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半晌,于晚脑中有关人妖鬼三族在寒天域错综复杂的关系逐渐清晰,这时皋晏也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放在胸前打了个法诀,然后口中开始吟唱。
吟唱之声抑扬顿挫,清晰明了,每一声唱完都似一股力量打在前方虚无的空间中。
可惜这在于晚听来只是一头雾水,她完全听不懂对方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不过在每一句的结尾,她却都敏锐地捕捉到皋晏身上瞬息闪现的陌生气息。
这股气息之中含着一股正气十足的压迫之感,这让于晚下意识想到了庄子溪身上的浩然之气。
然而在细细感觉之下,二者又有所不同。
皋晏这股气息忠正威严,不似浩然气多了些随意潇洒,畅游天地之感。
仔细感应,于晚猜测这可能便是神兽獬豸散发的气息。
虽然皋晏吟唱中包含的这股压迫感很少,但每出现一次,于晚都觉得身体好似被洗涤了一番,空间内的阴寒之气也被震散,身子变得暖洋洋的。
大约吟唱了两刻钟后,皋晏声音一收,双手法诀随即变幻成另外一种。
紧接着,他们面前空荡荡的空间出现阵阵波纹,一座异常宏伟的穹庐殿堂出现在二人身前。
于晚看着眼前由墨绿、雪白两色建成的高低错落、异常庞大的穹庐,不敢相信这竟然也是由毛毡围成的。
感受到背后之人的震惊,皋晏只是轻勾唇角,负手迈步向穹庐殿走去。
这算什么,想他风希草原上自己和父亲的住所,可比这还要华丽10倍不止。可惜……
想到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皋晏双眼晦暗,脚步不停,径直从自动开合的毛毡帘子中央穿过,进入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