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只是调侃几句。他当然不会真的把送安或者木照留在这里。
不让他们留下,也是为了自己方便。不然到时候真打起来了,他还得顾着另外的人。
“对了,”他又想起一件事,“木照,你来。”
“先生叫我?”
木照看画看得出神,耳畔传来方渡叫他名字的声音,他立刻回过神,走到方渡身边。
方渡对他有一句单独的叮嘱。
“这几天,你尽量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有事,就找送安,或者来书房找我。”
“好啊,”木照点头,他从来都听方渡的话,但是这次多问了原因,“先生是怕我打扰到林丛和他的家人团聚吗?”
“怎么可能,”反驳他的是送安,“你的小方居士是觉得这家人有问题,怕害到你。”
方渡原本是要解释的,却被送安打断。他嘴角一抽,眼神瞥向老道士。
“这次居然猜对了。”
“啊?真对了?”
送安露出茫然的表情,让人分辨不出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木照一听,更不明白了。
“林家的人要是有问题……那林丛会不会也有危险?啊!先生,他现在还跟林夫人闲谈呢!要不要把他叫回来啊?”
木照是个行动派,还没等到方渡给他回应,就要冲出门去。
“回来。”
方渡又把人叫回来。
“林丛那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怕什么。木照,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方渡说万事有他,木照心中的担忧减少了许多,但他总觉得先生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在隐瞒他。
送安这时也不讲话了,他眯着眼睛,悄无声息地打量方渡,又把目光转到木照身上。
三人就在诡异的安静之中,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太阳刚落山,方渡就催促木照回去歇息,并嘱咐他关好门窗。
送安也打着哈欠回去,现在,整个书房就剩下方渡一人。
书房内只有一盏油灯亮了,照亮的区域有限。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那幅会动、会流血的画更显得鬼气森森。
方渡走近瞧上一眼,白天他划出来的刀痕,到了晚上,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方居士轻嗤。
“雕虫小技。”
他对于这幅画似乎不怎么关心,而是回到软榻旁边,坐在边沿,从乾坤袋里面,倒出了许多小小的纸伞。
这些袖珍的油纸伞,每个只有巴掌那么大,上面用朱砂绘了不同的图案,有雷有风,有水有火。
方渡从其中挑出了绘有雷卦的小纸伞,将近一百个。他把剩下的都塞回乾坤袋,而这一百柄雷伞,则被他单独放在一起。
做完这件事,方渡就把油灯吹熄,躺在榻上睡觉。
夜半,门窗紧闭的房间里,骤然起了一阵妖风。这股凉风拂过地面,又来到睡着的方渡身边,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身上掠过。
伴随着风声,还有女子的诡笑声。窗前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这些杂音,都没有惊动“沉睡中”的方渡。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脸朝向窗子。无人注意到他的双眼一直是睁开的,眼底半点睡意都无。
等到第二日,木照第一个敲响书房的门。
“先生先生!起床了吗?”
方渡把门打开,木照神采奕奕地站在他面前,看样子昨晚休息得不错。
他也在看方渡,见他没有受伤后,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先生平安无事。”
送安这会儿也打着哈欠过来,林丛在他后面,还有林老爷。
林老爷满脸忧愁,问方渡昨晚是否有异样情况。方渡摇了摇头。
“对了,那幅画!”
林老爷念起画来,快步走到仕女图前面。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林老爷膝盖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没、没了!”
他惊叫一声,引得送安几人也凑上前。
送安的眼睛瞪大,那点残留的睡意烟消云散。
“真少一个?方渡,你过来看!这画上的仕女,只剩下四个了!”
方渡像是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旁人都凑过去的时候,他不着急。等送安叫他,他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啊,是少了一个。”
“……”
送安回头瞪着他。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晓了?”
方渡又缓缓摇头。
“不,我也是才发现。”
“那你、那你还不当回事!”
送安是真着急。他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却不想方渡真的受伤。
他已经单方面把方渡视为他的好朋友了。
木照也跟着紧张起来。
“先生,你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不舒服。”
方渡神色淡淡,在一屋子神情各异的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让林老爷别急。
“画上的仕女不会丢的,她还在林宅。”
他这句话说出口,简直比不说还吓人。
方渡看见其他几人惨白的脸色,才后知后觉。
“大家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他只是安抚,却没有拿出具体的解决办法,还催促几人快离开。
走出书房时,林老爷还扯住送安的手臂,问他这个小道长究竟是他什么人,到底靠不靠谱。
送安心里惦记,但改不了死装的嘴。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吹牛呢。
“林老爷放心,我先让我的徒弟试试手。他本事大。要是他解决不了,我再出马。”
林老爷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闭着眼睛点头。
“那就拜托二位了!”
“好说好说。”
木照和林丛还在磨蹭,两人都放心不下。
“先生,要不我们留在这里陪你吧!”
“是啊先生,万一出事了,我们还能出去喊人帮忙。”
方渡让他们别帮倒忙。
“你们两个能照顾好自己,就是替我省事了。去玩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把两人都轰走,将书房的门关紧。
林丛眉宇间的忧愁浓得化不开。
“先生到底是怎么了?平日他不是这样的呀。该不会、该不会是被附身……”
“别乱说!先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妖小鬼附身呢?”
为方渡辩护都成了木照写在本性里面的习惯。他不让林丛乱说,但心里也犯嘀咕。
若是以前,先生遇到难事,从来不会说什么“包在我身上”的大话,他只会做。
等到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把事情圆满解决了。
但是这次在林宅,先生却只是反复强调,这里有他,不需要别人。
可画妖的事,好像并没有任何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