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一怔，转头看过去时，只见木照从床上笔直地坐起来，正在不停地喘气，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他走上前去，来到木照的背后，轻声询问他。
“木照，你做噩梦了？”
木照第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等方渡又叫了几声，他才猛然清醒。
“方先生？”
“是我。”
“……”
木照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又拍打两下。
方渡让他别拍了。本来就不聪明，还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
木照下意识地听从方渡的每一句话。穿靴，洗漱，坐在桌子旁边等饭。
等他都吃了半个包子后，他才如梦方醒，猛地捶了桌子一记。
“方先生！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
“我们得快走！走得越快越好！”
“……这是为何。”
木照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抓着方渡的手臂，就要带他走。
少年的力气很大，方渡要不用上灵力，现在都跟着他一起夺门而出了。
“木照，坐回来。”
方渡反手抓住他的小臂，把他拖回椅子上。木照愣了愣，一瞬间似乎没明白自己怎么又坐回去。但很快，他又激动起来。
“方先生，我们必须走！我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梦见秦老夫人了！”
“……你梦见秦筝游了？”
“对啊！”
木照开始絮叨他梦中的秦筝游。梦里的秦老夫人不和蔼不亲切，而是变成有着八只手四张嘴的怪物。
方渡起初还在认真听，到后面，露出有些无语的神情。
“你这只是做噩梦了吧？”
“怎么可能？我从来不做噩梦的！”
“……”
木照说的这点倒是很有说服力。他一个天生的缺心眼，方渡就没见他做噩梦的样子。
但是，这是不是反过来说明，这秦宅的确有点邪门了，连木照这样的先天辟邪圣体，都感觉到不对劲？
方渡又一次回想起自己梦中的秦筝游，做了决定。
“我们在这里多留几天。还有，你这几天要紧跟着我，别到处跑。”
木照跟着方渡学了许多降妖伏魔的本事，但还没真正用于实战，他非但不害怕，甚至有点兴奋。
“我会跟好的！”
他拍拍胸脯，向方渡保证。
方渡不打算浪费时间，跟木照简单嘱咐两句后，就带着他出门。
“我们绕着秦家的宅子转转，看它这里究竟藏了什么猫腻。”
二人出门。
秦家的宅子是百年老宅，中间扩建过几次，占地颇广。
里面的房屋新旧不一。个别房间积了厚厚的灰，甚至连门槛都破了。
因为房屋太多，修也没办法全部修完。秦筝游在世的时候，还能有计划分批次地修缮。等到她病倒，家里的几个孩子根本不上心，这修葺老宅的计划就不得不搁置下来。
木照看什么都新鲜，但他很听话，不会四处乱跑，也不会随意乱碰。就像他之前答应过的，老老实实跟在方渡身后。
在搜寻的过程中，方渡还发现了木照的特殊体质。
这孩子没遗传到木祈的一星半点，但跟他名义上的姑姑木昕倒是有共通点。木昕有阴阳眼，木照也天生对于魂魄有感应。
每次到了有异样气息的地方，木照就会很不舒服地皱眉。
方渡看明白他的这个特质之后，就像放一只风筝，带着木照四处转。
“这里？”
“有东西，但不是很凶猛。”
“这里呢？”
“唔，有个贪吃的家伙，我能听到它吃东西的声音。”
“那这边呢？”
“快走快走！先生，人家换衣服呢！”
木照没木昕那么有天赋，他看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听也是听个模糊。
方渡自己倒是能用法术看清，但有这么个天然导航圣体，他也就没必要亲自上。
木照看了半天，这些藏在老屋子里的“家伙”，似乎都不算凶残厉害。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方渡摸摸下颌，作思索状。
他一转头，却发现木照不在身后站着，心里一惊。
“木照，人呢？”
“我在这！先生。”
木照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墙角，摆出一个面壁思过的站姿。
“……你中邪了？”方渡下意识问。
“……”木照沉默，暗恼地回头，“当然没有！我是发现了重大线索！”
木照说他有新发现，让方渡过来看。方渡走了五六步，来到他身边。
这是一处残垣，外面的墙漆早已经被风吹裂。因为残缺不全，里面的墙砖自然也露了出来。
木照指着最外面的一块砖。在没有方渡允许的情况下，他不敢随便碰。等方渡点头同意，他手指一发力，将那半块砖抠下来。
孩子不聪明，但孩子劲儿大。
方渡从他手里接过了墙砖。在这墙砖的表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地方。
若仔细看去，这上面雕刻着不少面容狰狞的猛兽，还有一些挥舞着长剑的道士。
木照新奇地看着上面的小人画。
“先生，谁这么无聊还在砌墙的砖头上面作画？”
“这些不是普通的砌墙砖，”方渡轻声纠正，也是在教他，“这是镇妖石。”
“镇妖石？好好的一个秦家，百年老宅，把这东西砌进墙干嘛？”
木照一脑袋问号，不明白这家人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
方渡并没有立刻给出他回应，而是让他继续找。
“一块镇妖石，就能镇住一只化形十年的妖物了。再找找，看看这宅子里其他的地方，还有没有这东西了。”
“好！”
找东西是木照最擅长的事情。以往在无名山，方渡就喜欢带着他漫山遍野地寻找珍稀草药。
除了这里，其他的镇妖石都被好好地砌在墙内，用肉眼根本不能发现。
但是木照找东西从来都是靠直觉。他每发现一个地方，就给方渡指出。方渡随身带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在墙壁上稍微刮几下，就能确认里面的东西。
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秦宅“搞破坏”。为了方便行动，方渡还特意施了隐身的法术。
他们一直找，等到找遍了整个秦宅，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最后一处镇妖石，在秦筝游生前的寝居。庭院里有一处用砖堆起来的花圃，方渡和木照就站在这里。
此时此刻，两人的心底都有点泛凉。因为他们粗略一数，整个秦宅的镇妖石，竟然达到了上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