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再一个水晶猪蹄......”
“你还有要补充的吗?”
我看向苏清浅询问她的意见。
苏清浅摇了摇头,黑重的眼袋微微下垂,眼神重新转回到了屏幕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
我下意识地开口去问。
回应我的是苏清浅那双疑惑的眼神。
“在你眼里,难不成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聒噪的人?”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半点的心情。”
“换你来我的这个位置,每天都要应对一群大叔的刁难,然后又要面对公司繁重的事务。”
苏清浅收回目光,重新转移到了手机屏幕上,“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我爸爸死得那么早了。”
“这些破事压在我身上,我现在感觉,我明天早上还活着就得给观音菩萨烧香了。”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
语气里是云淡风轻的音调。
眼睛里是一抹无奈厌烦,还有一点,百无聊赖。
像是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朋友说着半真半假的自嘲玩笑。
这种话音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划下一条道道。
明摆着告诉我,我可以窥探她的心事。
但是只能听她说,她说得有多深,我就只能听到什么地步。
边界,很强的边界感。
我定定地看着苏清浅。
“你最近还好吗?”
“明知故问。”
苏清浅轻声说。
“姜玉峰像条狗一样粘糊着我,姜心流知道我之前说的都是假的了,苏氏重新又和华兴集团重新走到了一起。”
“那些以前常去的酒吧都好久没去了。”
“都说秋冬之际,天道主杀,我没想到我爸竟然扛不住这个冬天,我还以为明年春天他还会催我结婚生子呢。”
苏清浅说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她又轻轻摇头,吐出了一句:“好气。”
“什么?”
我不明所以地问。
“之前在云梦会所冲的十年高级会员,竟然没时间去玩了。”
苏清浅回答了我的问题,放下了手机,一只手慵懒地撑着脑袋。
“我大概是想躲一下公司里的那些麻烦事,才叫你出来吃个饭吧。”
“你以后都可以叫我出来吃饭的,我都有空。”
我想了想,说了那么一句。
今天和苏清浅的对话可真是很奇妙。
这是我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用和苏清浅平等的身份与之对话。
我们明明才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见面。
谁曾想,竟然会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拘谨而亲切地说话聊天。
“算了,各有各的肚皮疼,我要维持住集团,平衡各方势力,你要赚钱,谋求你们公司的未来发展。”
“以后这种面,是见一次少一次,说不准下次见面,就成永别了。”
苏清浅说了一会,端起桌子上放着的一瓶果汁,摇了摇拧开,喝了两口。
咽下果汁之后,她又说道:“我都给我自己写好挽联了。”
“嗯?”我愣了愣。
“是的,挽联,我让我秘书等我死的那天做个我自己送给我自己的花圈,然后贴上我自己给我自己写的挽联。”
苏清浅摆了摆手,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声音还是清淡到不像话。
“你还蛮有仪式感?”
我看着苏清浅,忍不住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这个让我有些不适的气氛。
“仪式感?”
“你不觉得,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苏清浅摸索了一下兜,从兜里掏出一盒细烟,抽出一支,扔给我一支,自己点燃。
“说这些如寒冬冰雪一般的话,会影响到人的状态的吧?”
我手指捏着那支细小的红中支,有些无奈地看着苏清浅说道。
苏清浅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无所谓了。”
“我以前天真地以为,我是天命所归的富家大小姐,直到我爸爸去世之后,我重回苏氏集团,我才知道,只是因为之前有我爸替我扛着这个世界。”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一般,各有各的肚皮疼,等我知道我爸爸的疼时,他已经不在了。”
苏清浅吸了两口,大概是觉得呛到了,干咳了两声,随后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以后我只能靠我自己了,举目四顾,近无叔伯兄弟,远无姑姨姐妹,我竟然在人间独自彷徨了?”
“以后我可以帮你的,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苏清浅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你帮我?”
“你帮我的话,李家大小姐会炸开了锅吧?”
“算了,各自安好就行了。”
我张了张嘴,忽然有种失措感席卷心头。
就在我茫然纠结,不知怎么把这天继续聊下去时,苏清浅忽然抬眸,眼睛里难得闪烁起一丝精光。
“菜来了。”
服务员上菜了。
敲门声我都没有注意到。
等菜摆满了桌面,我才缓过神来。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
“味道真难吃。”
这句话是苏清浅吃饱之后,一边擦掉嘴角的油污,一边露着极度的恶心模样说出来的。
我怔了怔,看着苏清浅,“那你不早说,我们换一家地方吃啊。”
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好像生病了,吃什么都能吃得下,难吃的好吃的,都无感。”
这是病也不是病。
心里出了毛病。
我正要安慰苏清浅的时候,苏清浅的手机却不合适宜地响了起来。
“喂?”
“嗯,我知道了,我会处理。”
简单的一句话,苏清浅就挂断了电话。
“走了,你付过钱了吗?”
我放下筷子,看着起身的苏清浅匆匆扯了一张纸,擦了擦嘴我才说道:“点餐的时候已经付过了。”
“那行,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苏清浅说着,起身开门就走。
“诶,清浅。”
我喊住了她。
她回头,脸上闪过一点轻轻的疑惑。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务必叫我。”
“行。”
苏清浅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性假笑,美且落落大方,“那,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再见。”
她走了。
我坐回去,看着半残的桌面顿了顿,拿起外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