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谢新曾经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谢新中学之前的生活,说的好听些可以称之为“无忧无虑”,但也可以称其为“傻吃闷睡”,过得是猪一般的生活!不用劳作,擎吃擎喝,饿了有人喂,冷了有人给铺被子,更有甚者,身上痒了还有小脚奶奶或是爷爷谢天祥给挠背,乐得他晚上经常是一宿好觉,只是一觉醒来觉得身下湿漉漉的,原来夜梦里终于找到了可以撒尿的地方于是尽情地尿,偌大的院子的晾衣服的粗铁丝上经常挂着他的夜来的杰作。那段时间谢新每天急忙忙哗啦完作业,之后便是到街上去寻找国建或是刘营等同伴去玩耍,期间他曾迷恋上了扑克牌,于是他的口袋里总是装着一副扑克牌,倒也真成了京东人常说的“腰里别副牌,得谁跟谁来”,他那是真的愿意和玩伴玩纸牌,而不是梗着脖子和别人耍脾气使性子。无论是草地上还是青石板上抑或是干洁的土地上,三五个人即可席地而坐摸起牌来,直到天色向晚谁家的大人大声地叫着“回家吃饭”,大家才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那时即便是只有两个人,也能玩得有滋有味儿,或扮成四个人或扮成六个人来玩;再也找不到人一起玩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将纸牌分发成四份或六份,还要再心里规定好了黑桃三或是红桃五先出牌,然后按规矩和顺序来玩,拿起任一份牌时还得装着不知道别人是什么牌,模仿着这个人该怎么出牌就怎么出牌不能坏了规矩。
之后一段时间他又迷恋上了下象棋,于是口袋里的纸牌便换成了小号儿的象棋,同样是逮着谁就一起坐下来下一盘儿,即便是五六十岁的老农也不放过!就在他玩得乐不思蜀的时候,父亲谢明坤从sx省会太原调回到京东县法院工作了。
原来本没有人过分关注谢新学习的事,妈妈岳淑平也只是在儿子请她帮忙的时候才来过问一下,比如听写字词或背诵课文之类,其余时候则全凭他自己安排,小脚奶奶李玉容见他撂下书包就往门外跑常会大声问上一句,“我的小祖宗,做完作业的了吗你就往外跑?!”谢新边快步跑出院门边大声嚷道,“做完了,奶奶!”然后迅疾消失身影。夏天的中午,新屯村里炙热而寂静,只有那呱噪的知了在讨厌地高声叫唤着,这时的南河边却是一片喧闹的景象,特别是铁路桥桥墩那里,光着或白或黑屁股的男孩子上蹿下跳地享受着河水的清凉与戏水的快乐。但家里任谁都是不允许谢新到河里去洗澡(戏水)的,除非有明义或明礼等长辈带着。但谢新又哪里耐得住寂寞与河水的诱惑,他常要乘小脚奶奶李玉容睡着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去,融入那河水中狂欢的人群去追寻自己的快乐,哪怕被发现后被骂上一顿或是打上几巴掌也在所不惜,这丝毫不妨碍他下次再溜出去赤脚踩着夏日里滚烫的土地跑向河边……
(二十九)父亲归来,谢新过上了别一种生活
这种惬意的生活随着父亲谢明坤的归来而很快结束了,谢新开始感到一种似无形却有力的压力。自家的院子从堂屋到院门之前新建了一条砖砌的甬道,于是它很自然得被分割成了东西两部分,父亲谢明坤明确地对谢新和谢新的妹妹谢瑾说,“以后扫院子由你们两个人负责,哥哥谢新负责甬道和东半边的院子,妹妹谢瑾负责西半边,无论什么时候院子脏了你们就各负其责,把它收拾干净!”由于西半边院子由有西厢房以及鸡窝等这个家庭中的建筑设施,所以面积竟是比东半边少了许多,谢瑾听到父亲如此吩咐,先还绷着小脸儿露出不悦,之后便眯着小眼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并满口应承了下来;谢新则一脸的不高兴,一则从没有谁规定他必须得扫院子,二则在父亲谢明坤看来,干活儿扫院子似乎天生就是他的差事,再者他得扫整个院子的多一半,他不禁张嘴问道,“凭什么?”谢明坤瞪着眼睛对他说道,“凭什么?凭你是哥哥,比你妹妹大着好几岁!多干点你就吃亏了吗?”
谢新还要自扭争辩,但看着父亲板着脸的严肃模样,禁不得缩了缩脖子该干嘛干嘛去了,而妹妹谢瑾却是一张小脸儿上阳光灿烂竟然还哼起了什么“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
这还不算完,扫院子就扫院子吧,多扫点就多扫点吧,父亲对扫院子的具体动作又有了新规矩,谢新被要求不能扫的太快,不能弄得暴土扬尘的,扫地须得压着笤帚扫,扫之前最好在地上洒些水等等,当谢新心中不满噘着嘴瞪着眼地看父亲的时候,谢明坤则面有怒色地对儿子说道,,“看什么你呀!以后不许斜楞着眼看人,像什么样子,这么没规矩!”这且不论,就连吃饭走路都有要求!吃饭不许吧唧嘴,谢新心想不吧唧嘴怎么嚼?不嚼怎么咽?但仔细听来,他的动静儿似乎是大了些,只顾低头傻吃一副饿死鬼的样子。而父亲的谢明坤的动静儿却了小了些,但不是也能听见吧唧嘴的声音吗?吃饭时还不能伸长胳膊去夹喜欢吃的菜,尤其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而只允许吃自己跟前儿的菜!
在父亲谢明坤面前,谢新觉得自己似乎连走路都要重新学起!有一次他走在前面,忽听走在后面父亲吆喝了一声,“抬起腿来走路,像你这样趿拉个鞋,像什么样子!”谢新这才注意到自己走路时鞋底儿与地面轮番摩擦发出来“沙啦啦沙啦啦”的声音,在这月朗星稀的静夜里,这声音传得很远,他在父亲的吆喝声中不觉红了脸,只是借着夜色的掩护,没有被别人看到,至于为什么会脸红,他不知道更说不清楚。原先傻吃闷睡心无旁骛以“玩”为第一要务的谢新心中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行为习惯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这种力量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疏而不漏地将他罩了起来。
(三十)
而更大的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父亲谢明坤虽然不太过问他的学习,但却总是提醒他说,“初中毕业后,如果考不上高中你打算怎么办,你去干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知道什么意思吗?既然知道什么意思,我就不多说了,你这个岁数儿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如果拿出贪玩儿的劲头儿,把它用在学习上,你想不进步都难!是不是?”
父亲谢明坤要说关注最多的是谢新的“字”,在他没有调回京东之前,每年春节探家都会检查谢新的作业,数学还点头称许,毕竟错的少对的多,而语文则常要皱眉叹息,“谢新,你这个字怎么写成这个样子?!不是练习过‘红模字’嘛,那字帖上的字哪个不是横平竖直,你再瞧瞧你写的字,哪个又是横平竖直?!全都耷拉着胳膊歪扭着身子,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严肃地打量了谢新一眼,那时候谢新正思谋着怎么尽快脱身到外面去找谁玩儿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谢明坤立刻板起了脸严厉地训斥道,“说你哪,想什么哪?!又琢磨着出去玩儿?!”之后又缓和了语气劝慰道,“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字是一个人的‘门面’,因此又说‘字如其人’。像你写的字个个都横不平竖不直歪七扭八的比蛛蛛爬也强不到哪儿去。是你真写不好吗?我倒是觉得你当初描的‘红模字’比现在都要好的多,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候你认真,现在你太贪玩儿,把做作业、写字当成了差事儿来应付,恨不得三五分钟就划拉完好出去疯玩儿,是不是?谢新,你在学习方面得端正态度了,得认真了!要不然初中毕业你干嘛去?下地干活儿?要不到外面工地上当小工儿,搬砖和泥?你愿意吗?”
谢新明显地觉察到了父亲谢明坤对待他和妹妹谢瑾的不同,对妹妹谢瑾不但极少严厉而大多只是说服,常常是谢瑾被说得一张小脸面沉似水就要或是已经开始争辩的时候,谢明坤却绷不住劲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于是到后来多是皆大欢喜。而对待谢新不光是多干家务活儿,还时常地语气严肃甚至是严厉地教训他,虽然每次都很快由严肃一转而为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不过这与初中毕业后的去向问题相比自然是小事一桩,既然是小事那谢新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冬日的田野空旷而寂静,从县城方向隐约传来了极低沉的“轰隆”声,那是一个谢新未知的世界,他经常睁着好奇的探寻的眼光望向那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