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双眼空洞地看着母亲吃下那仅剩的一枚胶囊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妈，你为啥非得吃这个啊？为啥啊？”
    “宙斯i号”的药效来的迅速，那个女人青灰色的脸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深陷的双眼也重现一些光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冷漠的说了一句，“早点给我不就完了？”转身回到胡同中。
    高歌没有走远，因为他的住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这里发生的事。
    二楼窗内的高歌一直看着那跪在地上良久的大男孩，转身回到卧室，打开抽屉从最里面掏出一个玻璃管子，里面足足有二十几颗淡粉色胶囊，这是高歌的母亲之前剩下的。
    高歌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三颗“宙斯i号”，虚掩上房门，下了楼。
    “你叫什么名字？”高歌走到大男孩的边上，找了一个石墩坐在上面，点燃一根香烟问道。
    那少年木然转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竟然坐着一个面白须净的男人，此时肩上正半披着一件皮夹克，下身却只穿了一条大短裤，趿拉着鞋看着自己。
    “我叫高歌，就住在这上面。”高歌看到少年有些抵触自己的搭话，自顾自地开口。
    “我知道你，前几天全市都在宣传，是你们冒着危险去英尔布山的微波站，把佟江市的网络通讯恢复了，你们是英雄。”
    “别跪着了，你妈还没死，你这么跪她不吉利。”高歌抬眼看了看因为完全没有灯光而漆黑的胡同里。
    男孩闻言，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拢了一下拉链已经完全坏掉的破旧运动服，不该是去是留的垂首站在原地。
    “我叫景年。”顿了顿，来到高歌身边，“当你们这样的英雄是不是很有钱？”
    高歌愣住了，“为什么这么问？”
    景年提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看着高歌指尖燃烧着的香烟，“没有钱怎么可能抽得起这个，你这应该是纯烟丝的吧？多少钱一根？”
    高歌呆了一下，回到佟江以后，盖亚给他们一众人每人一张晶卡，并告知里面有30万配额晶的额度。
    一开始大力还不是很满意，嘟囔着盖亚出手实在有些抠门，实质货币化后的生命配额，1配额晶等于1小时的生命配额，30万小时的配额晶也确实不少，可是这些都是盖亚可以随便生产制作的，咋说还不给个百八十万的。
    可是真的开始使用之后才发现，这30万配额晶确实不多，因为货币化的生命配额购买力大大降低。
    打个比方，原来的1小时生命配额能交换到3瓶500ml的纯净水或者1.5公斤的混合面，现在则需要1.5配额晶。
    不过一个寻常百姓能随便掏出1千配额晶就已经是富裕了，30万绝对是富甲一方的存在。
    “这些是你们的启动资金，用来收买人心。我经常从人类的文献资料当中看到这样一句话，叫‘有奶就是娘’，所以我觉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能给予你们最大的帮助就是‘钞能力’，华储银行也在我们手中，我相信只要不把物价炒乱，造成通货膨胀，你们很快就会有和新政联、西北集团比肩的实力，制造一个平衡点，等我回来。”
    尽管盖亚那一句看透人类本性的“有奶就是娘”让众人一阵白眼，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最需要走的一步棋。
    新政联把控着整个佟江市的基层劳动力、物资仓储和医药销售渠道。
    西贝集团则是在粮食、烟草、药品生产与加工方面有着绝对的垄断。
    反观现在的决策府有什么？那可有可无的人事任免，仅可自保的警备处军事武装。
    “这个，是我朋友自制的，你要不要来一根尝尝？”高歌随手把烟头屁股下面坐着的石墩上按灭，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景年。
    景年迟疑了一下，在高歌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夹在耳朵上，没有接高歌递过来的打火机，又把地上那个仅剩一点的烟蒂捡了起来，拨开之后，把没有烧尽的烟丝捏出来，小心翼翼的包好。
    “我不抽烟，我妈抽，我把这带回去给她兑在平时抽的大薄香里，提提味儿。”
    大薄香，是西贝集团用来满足底层民众的一种劣质混合烟丝，使用生产香烟时剩下的烟草边角料掺上干薄荷叶和干茴香叶混合而成，价格低廉，且呛口辣鼻。
    “你父亲呢？”高歌听到景年这么说，放弃了把半包烟都塞给景年的想法。
    “死了，我爸也是英雄。”景年提起父亲，腰背也挺直了一些。
    “哦？”高歌一下子来了兴趣。
    “但我爸跟你不一样，你是佟江市的英雄，他是这条街区的英雄。”景年眼睛里闪烁着不可言表的光芒。
    高歌是这一次回到佟江市才搬到这个社区的，原来和母亲住在城市另一端的采集区工人宿舍。
    担心高歌睹物思人，狄晨宇曾想办法给高歌安排到决策府家属楼，但高歌拒绝了，执意要到城东这片更具人间烟火气的贫民区。
    严格意义上说，佟江市城东区域居住的民众，大多不是本地人，都是仲启纪之后从周边的农村自愿迁移到城里的归顺自由民。
    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曾经都是衣食不愁的农籍户口，生活在农业科技化的旧世是极其惬意的，只需要把祖辈传下来的土地租赁给一些种植企业，每年都有相当丰厚的报酬。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种农籍的人只要不沾染什么恶习，家家户户过的日子都舒适的很，城市里很多没有固定工作的姑娘都愿意嫁到农籍，换取一生衣食无忧。
    只可惜，农业种养殖科技化的后期是土地被过分透支，即便有高科技续命，在班夫蝶泛滥之后也难免有被榨干的一天，加之连年的天灾，农籍们渐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景年的妈妈嫁给景沧一着实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尤其是生下景年之后，更是让景沧一在村子里多分了几十亩的人头地。
    可好景不长，仲启纪之后，景年妈妈根本吃不了在城外重新开辟荒地、自力更生那种非规划区自由民的苦，哭着闹着说服景沧一带着景年加入到佟江市，成了第一批计划民，没有一技之长的夫妇俩和一众村民被安置在城东这一片。
    景沧一是有头脑的，来到这里之后很快就靠着之前积累下的人脉和一众兄弟在市区做起自媒体的生意，说白了，就是在自媒体平台上带货“宙斯i号”的周边产品，比如：含有一定“宙斯i号”成分的养生茶，护肤品。
    没想到，执法处的人处处刁难，三天两头到城东区以各种名目收费打压，硬是把景沧一赖以生存的产业压榨的没有利润。
    偏偏这时候，景年的妈妈开始加倍服用“宙斯i号”来美容驻颜，昂贵的费用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收入一下子入不敷出。
    无奈之下的景沧一自创码头，做起了另一种行当——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