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四五天吧……我记不清了。医生……检查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凌天明目光还是幽幽地,还似乎有些痛苦似的,说到医学检查时,则是有一丝无奈的苦笑和自我嘲弄似的。
\"你说清楚点,顾缚卿不是一周前刚来印度吗?是第二天就不小心从威亚上摔下来了?\"
姬凌音蹙眉,心想这凌天明果真不着调,连具体时间竟然都记不得了,便有些微微烦躁。
她一向对数字很敏感,把握的很精确,所以遇到这种模棱两可,半清不清的回答,便习惯性地问清楚。
\"是来的第三天早上……凌音,你有没有一瞬间感觉这个世界是假的?……就像是大梦一场很不真实?\"
凌天明抿嘴咽了咽唾沫,而后眼神迷茫地看向姬凌音,似乎大雾茫茫遮盖了他的视线,他于困顿中上下求索,最终黄粱一梦,不辨真假一般。
\"你的脑子也摔坏了?!\"
姬凌音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床边的凌天明,倒是不配合他的矫情。
只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了,一直在说些奇怪的话,emo满满,碎碎念经一样。
说实在的,姬凌音并不关心凌天明是怎么了,她心中所担忧的,只有顾缚卿。
\"凌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总觉得现在还是在做梦一样……\"
凌天明眼神迷茫的有些空洞,就像独自在家醒来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的孩童一样,茫然无措,被巨大的孤寂感深深包裹。
\"pia!~\"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门外保镖立马敲了敲门询问,姬凌音甩了甩手,继续抱胸,看着惊讶愣住的凌天明,淡淡说着,\"没事。\"
\"姬小姐,有特殊情况,及时叫我们。\"
门外送姬凌音来的那个领头保镖,毕恭毕敬地提醒着。
姬凌音没回复,而是看着懵逼的凌天明,扬了扬下巴,\"疼吗?\"
\"……疼。\"
凌天明捂着嘴,心里还怪委屈的,谁被扇了一巴掌不疼啊?!
还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被扇了。
没想到姬凌音看起来柔弱,下手打人居然这么疼,凌天明脸上火辣辣的。
这份感触也只有上次在对角巷日料店,找姬凌音茬的谢静然深有感触了,本来还气焰嚣张的,被姬凌音抽了两巴掌就立马老实了。
实在是因为姬凌音下手重,打人是真疼啊!!!
\"不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吗?\"
姬凌音微微挑了一下左边嘴,抱着胸,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坐在床边上的凌天明。
\"可是做梦也很真实,疼痛感也一样是真的……\"
凌天明心动微微,小声嘟囔着反驳,被姬凌音打了一巴掌,但他心里不仅不难受,而且还有种难言的开心,但是恍惚感依旧没有消退。
\"那要不要多来几下?\"
姬凌音见他这个熊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打掉凌天明捂着脸的手,故意挑眉问道,单手就立马示威似的,抬了起来。
\"不用不用!!!\"
凌天明当即脱口而出,抬起胳膊下意识要挡,几秒后发现姬凌音并没有要打他。
试探着放在胳膊,才看到姬凌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凌天明不禁咽了咽唾沫。
\"脑子还没有彻底坏掉。\"
姬凌音吐槽一句,旋即语气有些安慰似的温柔,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顾缚卿身上。
\"其实这个世界是真的假的并不重要,万千蜉蝣,朝生暮死,有时候梦境反而比现实更加真实,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管是不是真实,你都无法去跳脱这一切,只能好好过好现在这一刻,至少这一刻的你,是有主观自我意识的。\"
姬凌音话语有些幽幽地,似乎在安慰凌天明,又似乎不是在对他说,像是在穿透迷茫的时间长河,在和过去的自己对话。
曾几何时,被天煞孤星困逆屡屡舒展不开的姬凌音,也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有人认为这世界是一个镜子,我们都是活在里面的复制人,这是詹姆斯于1988年提出的柯林斯镜像森林理论。
而更多的什么平行时空替代论等等,则是探讨时空扭曲的多面延展,从而造成的时间线分叉,从四维的角度来讲,一切都是规划好的路径,作为路径上的一个点,是没有自主选择权利的。
这种观点造成了部分科学家精神崩溃,多年唯物主义的熏陶,最后证明自己不过是上帝随手画的一个笔尖线条,这无疑是巨大的崩塌和震碎。
甚至有人因此自杀,走马灯的瞬间,明白了为何牛顿莱布尼兹爱因斯坦晚年沉迷于神学,因为科学的尽头是一堵思维无法逾越的墙。
\"把你的手放在胸这里,感受到它的跳动了吗?\"
姬凌音拿起凌天明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按压住,眸子盯着他缓缓说着。
\"至少在这一刻,它是鲜活的,跳动的。不管这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刻你都是存在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犹如湖心丢入石子,碧波漾起,激起千层涟漪微浪,凌天明的心震颤了。
\"你…你不觉得是我心理有问题吗?\"
凌天明咽了咽唾沫,眼神清明了很多。
\"人人心里都有问题,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正常,你只是思考了某个没有答案的哲学探究而已。
何况心理有没有问题,本身就是人为定义的一件事,如果定义的人本身就有问题呢?你可以说这是根据客观普查来的数据,那如果被调查的大部分普通人其实都有心理问题呢?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正常人,大家都是行为上缺范的问题人,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姬凌音放下按压凌天明的手,目光似有不忿和轻嗤,这一套哲学逻辑看似有些强词夺理,颇有些\"如果我错了,那一定是这个世界错了\"的味道。
但不得不说,还是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很好地安慰到了凌天明,这几天他想这些都要想疯了,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精神快要崩溃了。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心理问题比你严重,但某种角度来讲,我们只是比常人开脱,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而已。
何况,大家都是带菌生存的问题人,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黑心奸诈却装的温文尔雅的楚楚政客,这世界根本就没有教科书上的所谓正常人。\"
姬凌音淡淡看了一眼凌天明,随意地说道,眼神淡漠超脱,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深沉。
这种哲学世界观,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所能通透的。
\"你,你是怎么会思考这些的?\"
凌天明眼神中清明越来越扩散,心也定了定,双脚像是重新落在了地上,他手放在胸前并没有放下,蓬勃跳动的心脏就在自己的掌心。
是的,无论这个世界真假,至少这一刻,他是鲜活的,有自主意识的。
那就够了。
\"……\"
姬凌音嘴角有一抹奇异的轻笑,转瞬即逝,没有回答凌天明的问题,而是洞悉了某些事情,把问题抛给了他。
\"说说吧,你是跟顾缚卿,一起遇到了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了吧?\"
她拨弄了一下手指,转头看向了床上安然闭目躺着的顾缚卿,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
对于凌天明的问题,姬凌音是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一个人整天想着死亡,那么要不了多久,ta就会思考到哲学的终极问题。
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
想明白了就自成一套哲学,想不明白就一根绳子了却,只不过姬凌音是想明白的极少数人。
被天煞孤星困逆的十几年里,她离群索居,整日与书籍相伴,要是内心不强大,早就精神崩溃死掉了。
一套现世哲学算什么,那不过姬凌音才华的一现而已,也正因为如此通透,她才不惧怕死亡。
那只是三维肉体的堙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