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杀的周兴。
周槐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这个想法,这也能解释得通林权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周兴带出来,因为当时plak已经和【应验教】达成协议了。
他了解白星河,知道后者轻易不会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杀害,尽管周兴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白星河答应【苏阿肆】的要求想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周槐代入了一下他的视角,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时间。
一起共事了这么久,周槐并不觉得白星河在这种事情上会对自己藏着掖着。既然自己直到出任务前都没有收到关于此事的任何消息,说明那通对话的时间是在自己进行自我催眠的途中或是已经完成了催眠。
这段时间并不算长,又与【许愿箱】相关,周槐很快便能确定对方来电的时间紧接着自己和张子真的通话。
彼时林权正在去拿新【许愿箱】的路上,张子真这边也在帮他做新的身份证,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这往往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因为每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差错。
而【苏阿肆】抓住了这一点,提出了“放任他们杀死周兴”的条件。白星河自然不答应,但前者早有准备,提醒他新的【许愿箱】还没到他们手上。
【徐十三】制作的【许愿箱】是他们帮刘荧假死计划之中的重要一环,如果没能以此造成后者的【社会性死亡】,她是一定不会跟他们走的。不仅如此,她很可能还会把所有的算计都公之于众,不管是邹德运的还是他们的。
此时周槐已经开始自我催眠,强行打断会严重影响催眠的结果,甚至可能导致短期内再也无法被催眠。张子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接到电话后尽管再不愿意也还是打电话叫醒了白星河,让他亲自决断。
白星河面色阴沉,他知道他们这会是被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他很清楚他们没时间跟刘荧解释做思想工作,更何况理论上最能说服刘荧的周槐已经变成了【周大海】;更改计划更来不及,而且这也是他们当初能想到最好的计划了。
而如果因为没有了【许愿箱】而导致计划无法按时完成,邹德运一定会放弃通过plak暗杀刘荧这个选项,转而采用其它可能更极端的方法摧毁她。到时候他们再想阻拦,闹出来的动静可就不是悄无声息地让一个人在偏远村落消失这么简单了。
像邹德运这样的黑心老板加禽兽自然符合plak的暗杀条件,即便无人雇佣他们也会找机会杀了他,再把那些黑心钱都散出去。
但眼下不行。
他还有更重要的计划,在此之前一切会让plak被警方盯上的行动都是大忌。邹德运好歹也是个通过买通记者上过几次电视的小老板,在过年前离奇死亡势必会引起社会上的关注;而警方为了安抚民众情绪,也一定会出动几乎所有的警力,务求在过年前侦破这桩案子。
所以摆在白星河面前的选项只剩下两个:yes or no。
如果答应,周兴就会被【应验教】杀死,无疑是在挑衅白星河的底线;而如果拒绝,他们就拿不到【许愿箱】,刘荧也和将死之人无异。
这很像那个一直为世人所争论的【电车难题】,现在电车即将碾过周兴的身体,而刘荧被绑在另一条轨道上。能改变列车行进路线的扳手,白星河到底扳还是不扳?
“问题在于,虽然对方看起来是在威胁老板,但似乎有意在引导他做出‘放弃周兴’的选择。”周槐在脑海中整合完信息,开始了他的分析:
“说是电车难题,但电车难题的难点其实是两条轨道上的人数并不相等,大多数的人会陷入‘救更多人’但‘亲手杀死另一个人’的矛盾中。而如果两边的人数相等,这个选择就变得好做多了。”
“对于老板来说,两条轨道上的人固然都无法见死不救,但若是一个好人一个烂人,他又必须作出决定的话,我想他是会选拯救那个好人的。而且......”
......
“而且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死,说明他命数已尽。”白星河语气冰冷:“而既然我们一开始便打算帮刘荧假死,说明她命不该绝,周兴会死只是他的命数——你指望我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吗?”
“居然是【安慰】而不是【说服】吗?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做出决定的,按道理你应该纠结个个把小时才对。”
白星河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牙也不觉咬得更紧。“照你这意思,原来我还有得选吗?要是再犹豫下去,你都要开着列车回来再把刘荧也一起碾死了。”
“哈哈,还是你懂我。”电话那头响起了苏阿肆爽朗的笑声和鼓掌声,过了好一会他才停下来道:“所以其实我们都知道正确答案是牺牲周兴,而你其实跟他的死亡毫无关系,又何必自扰呢?”
白星河没有接苏阿肆的话,而是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周兴?”
“为什么?可能是看你们当杀手挺赚钱的,我们也想试试吧。”苏阿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本来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去跟邹德运谈的这笔生意,谁知道能成呢——怎么,你们难不成还要搞行业垄断?还是说你们杀恶人就是高尚的邪恶克星,我们杀烂人就要受到道德的谴责?”
......没有应答。
“白星河,这世上是没有绝对的死局的。”苏阿肆见他没有回话,便自言自语般道:“就像普通人常有的纠结一样,也是本不会出现的事情。”
“喜欢的衣服包包不知买哪个好,其实是财力不足;想吃夜宵又担心发胖,其实是懒得运动;心仪院校的专业自己却不喜欢,不过是分数不够罢了。”
“就算我今天说要杀周兴只是想杀便杀,你又能怎么办?你无法把想救的人一并救下,是你能力不够,和他人如何奸诈狡猾没有半点关系。”苏阿肆的语气里没了方才的那般戏谑,反而多了几分认真道:“若是你足够强大,这世间的恶鬼早该被你除尽了。”
“若是不甘心,就记住今日的这份屈辱走下去吧。”苏阿肆顿了顿,留下最后两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希望你那时候已经强大到能和自己的远大志向相配。如若不然,这事就轮不到你们来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