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翛年说了很多，几乎剖露了自己前面二十几年积攒下来的，从来没有和旁人说过的心思，洒脱之中，也带着点决绝。
    “年年？”
    顾凌晏觉得项翛年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他伸手，想要把项翛年从沉浸而隔离外界的思维中，拉拽出来，但是，下一秒，他听到：
    “天生坏种。我可能有点厌男，所以，对不起，顾先生……对不起。”
    项翛年眼神躲避，说话的时候，不直视对方的眼睛，明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不礼貌的，但项翛年没有勇气，去看顾凌晏的表情。
    对不起，说了两遍。
    不知道是在说拒绝了顾凌晏的提案而对不起，还是别的，她隐约之中察觉到的什么。
    而顾凌晏，在项翛年说出厌男的那一刻，不好的预感，灵验了。
    最关键的是，在商场上，所有的谈判活动中，无往不利的顾凌晏，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顾凌晏的喉咙，感到一片荒芜的干涩。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顾凌晏倏然想起来，项翛年的性格。
    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看到，向他披露，她自认为扭曲的性格。
    按照她的性格，在察觉到旁人即将深入她的心灵时，就会疯狂挣扎，不断把侵入她地盘的人，给驱逐。
    为了，保持现状。
    顾凌晏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应该先高兴，还是应该苦恼了。
    他收回了手，坐了回去，思忖了一会儿，道：
    “不用，你不用和我道歉。本来就是他们做的不够好，你这么想，也很正常。”
    项翛年缠绕着的手指一顿，微微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但颤抖也只是一瞬，怕被顾凌晏发现，项翛年连忙用手包住了。
    顾凌晏修长的双手交握，骨节交错着，像是一幅世界名画，他还在继续道：
    “但是不要拿他们的错，来谴责你自己，而且，在潜在的危害排除之前，你暂时，还是先住在我们家里，这一点，我不会让步的。”
    说到最后，顾凌晏站起身，走到项翛年的面前，蹲下，平视着，以不容置喙的态度，表明他的坚定态度。
    项翛年：“……”
    她觉得，这人，有点傻。
    怎么会有人，在被拒绝的下一秒，还会这样……提出考虑她安危的建议。
    欸——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回去之后，回到家里，安全先不说，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我虽然无意窥探你和你家人的关系，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我总感觉，你和你的家人，应该关系不太好。”
    项翛年：“……”全中。
    之前学医，你怕学的不是外科，而是心理学吧。
    “要是危险找上你家，你可能会被家里……”赶出来。
    最后的那三个字，顾凌晏觉得说出来有些残忍，话已经凝在嘴边了，还是收了回去。
    而项翛年，听了顾凌晏的分析，心道：
    是啊，按照家里人的处事风格，说不定真的会像顾凌晏说的一样。
    真是可笑，别人从她身上，都能间接的，看到他们对她的“折磨”。
    而项翛年自己，却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认清他们的真面目，才压下祈求他们爱的奢望。
    可笑，真的是可笑啊……
    原生家庭的这座大山，项翛年觉得，自己可能，在有生之年，都和解不了了。
    “……我知道了，姐夫之前说过顾先生之前是学医的，你是学心理医生的吗？”
    为什么，每一次，都把她的心思，拿捏的这么准确，到吓人的地步。
    项翛年垂下眼帘，牵起嘴角，扯起一个放弃的笑，但也尝试着转移话题。
    闲暇之余，为了保证将来的医患关系不要那么紧张，其实看了一点心理学的书籍，还蹭了几堂课的顾凌晏：
    “嗯？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学外科的。”
    说一半留一半，掌握话语的究极艺术。
    项翛年：“……”总感觉那么不信。
    “哥！小妹！”
    在门口不远处的泊车位停好车，锁好门，顾少虞大步流星，还没走到里面，在门口看到顾凌晏和项翛年的身影，就大声摇臂高呼，好像是生怕两人听不见似的。
    “走吧。”
    顾凌晏起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向自己迎面而来的傻弟弟，对项翛年伸出手。
    “好的。”
    这回，没有拒绝，项翛年搭上了顾凌晏的手，借力站起。
    果然，人在伤快要痊愈的时候，还是得小心谨慎一点。
    项翛年刚才在躲闪杨伟南的咸猪手的时候，其实，不是那么游刃有余的，跑动间，因为顾及不到伤口，所以，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结痂的伤口，怕是再度裂开了。
    此时此刻，项翛年无比后悔当初没能踢出去的那一脚，那是多么好的一个废了他子孙万代的机会啊，就这么被她错过了……太可惜了。
    而且她出手，都会比顾凌晏后来出手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项翛年那个惋惜的啊。
    照顾着项翛年的脚伤，人长脚长走一步抵得上项翛年走两步的顾凌晏和顾少虞，放慢了步子，慢悠悠的，像是在闲适地荡马路。
    “小妹啊，你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要不要找人给你除一除晦气啊，不然你这三天两头的，总是被牵连到警察局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你……”
    “咳。”
    顾凌晏的一声轻咳，让顾少虞止住了话头。
    顾少虞：“？”他说错啥了？
    不巧，年方二十四，正值本命年的项翛年：“……”说起来，她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买条红内裤？
    “你要是担心的话，哪天我们空了，你脚也好了，正好约着一起去山上香火旺盛的庙里拜一拜，灵隐寺怎么样？都在一座山上，财神庙也不错，还有法喜寺……”
    顾凌晏明明长着一副不信鬼神的模样，却把山头上的几座庙都说的头头是道的，几乎是如数家珍的地步。
    项翛年：“……”中间是不是混进去求姻缘很灵的寺庙了？
    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不相干的念头甩出去，项翛年问道：“允初姐呢？”
    项翛年问这话，没有质问林允初为什么不来警察局接他们的意思，她可没有那些无所谓的公主病，她只是想问问，顾少虞是怎么安置林允初的。
    她房子那边又不能住，小区里的人，又大部分搬到了附近的酒店，所以，这附近，临时的，应该也没有符合林允初住的地方。
    提到林允初，顾少虞的眉眼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像个刚开窍的羞涩青年，他摸着头，不好意思道：
    “哦，她房子还没有修好，这附近又没什么合适的地方，我就把她带回家里住了，没问题吧，哥？”
    说完，顾少虞去瞄了一眼顾凌晏的脸色。
    “嗯，可以，家里正好热闹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现在的顾凌晏和顾少虞，笑得像是两头狼，她应该为林允初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