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何意?”
看到悟德和尚面上的神情,朱棣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一颗心提了起来:这次行动极其隐晦,实行了最大程度的提防,绝对没可能被人发现才对啊?
顿了顿,他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寻求意味,看向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一时没有主意,毕竟两地千里之遥,发生了什么谁也不好量度,不过他的神情始终平静。
心中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应天府那边应该不知道他们这次行动,于是缓缓开口安抚道:“殿下不必忧心,若是悟德此行的目的被发现了,他早已死无全尸,回不到北平来的。”
悟德和尚点了点头。
“正如师父所说,此行弟子静悄悄入了南直隶,又静悄悄地出了南直隶,并未惊动任何人。”
“一开始,弟子也不动声色地,见到了周王殿下的主录僧静如大师,按照师父的指示,以百姓、天下苍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静如大师果真答应代为传话,打探禁内消息。”
“只不过……”
“静如大师也吃了个闭门羹。”
“大师说,周王殿下被当今陛下召见,接着便反手封闭了医疗院,说是闭关钻研医药,再不外出,也不见外客了。”
悟德和尚将自己的遭遇言简意赅地道了出来。
闻言,朱棣面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道:“被新帝召见后就主动闭关?那个人……要对五弟下手了?”
思索了片刻,他的面上顿时夹杂着恍然与紧张。
“是了,淮西勋贵背后那个人是一定要对付我们这些藩王的!他控制住淮西勋贵让他们把手缩回去,防着的就是我们,如今一个多快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算得是大局初定……”
“那个人的目标自然就落到我们头上来了。”
“可知五弟那边现在是何情形?”朱棣关心地问道,一方面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弟弟,另一方面则是需要通过朱橚的情况判断自身的处境。
道衍却是淡然摇了摇头:
“周王殿下应该无恙,至少暂且无恙。”
“首先,静如只说是周王殿下主动闭关,并未提及有锦衣卫或是禁卫军涉及其中,可见形势还算不上严峻。”
“其次,虽然应天府朝局初定,但天下藩王手里实打实地都有那么多兵力,现在对藩王动手就太操之过急了,以那人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并非一个激进或急躁之人。”
“此举,只怕是在循序渐进地徐徐图之,或有试探之意。”道衍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不得不说,道衍和尚的确猜到了朱允熥大半的心思——藩王,是一定要收拾的,但要缓缓地来,否则秦王朱樉、晋王朱棡之流说不得就要搞事。
虽然他可以不慌不忙地打出一张蓝玉牌。
但两相争斗最终损伤的都是大明的人马和国力,这叫内斗,是不划算的。
不过朱允熥在朱橚身上的筹谋毕竟已经带有时代的局限性了,道衍和尚再神通广大也猜不到那上面去。
道衍话音落下,旁边的悟德和尚也是一脸敬意地看着自家师父,应声道:“根据弟子往后几天的探寻,宫中的情况的确安静,暂未有周王殿下遭难的消息。”
朱棣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一颗心自然不敢全然放下,思索了片刻后便立刻关切地问道:“你去应天府那边转了一趟,关于淮西勋贵背后那人……可有什么头绪?”
他知道。
应天府那边对藩王的敌意,自己是消解不了的。
而且这股敌意就如同一柄高悬在自己头顶上,总有一日可能落下来穿颅而过的利剑一般。
但现在应天府能有如今的情形,全靠了淮西勋贵背后那双看不见的推手,若是能把此人揪出来,或许才能从根源上解决此局的危困。
正如道衍师父所说的那样:朱允熥那个黄口小儿不足为虑,淮西勋贵那些贪戮有余、头脑不足的武将不足为虑,按理来说只需要等天下自己乱起来。
只不过,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淮西勋贵背后出现了这么一个变数。
若是没了这个变数……哪怕是得知对方一些身份背景信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此他们这边最起码也不至于抓瞎,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当朱棣提起这个“变数”。
道衍和尚一贯平静的面容上都起了一丝波澜——他自然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对手是怎么个人。
只是悟德和尚却摇了摇头:“弟子后来也在应天府待了两三日的时间,还特地留意了一番此事,此人隐藏极深。”
显然,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朱棣眸子里露出一抹失望,不死心地问道:“连疑似之人也没有吗?”
悟德和尚单手立掌,躬身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实在眼拙。”
道衍和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略带一丝遗憾地道:“看来此人极其谨慎,其心性也是相当可怕的。”
“凡人世间芸芸众生,无不在为着四个字:功名利禄。”
“此人站在了淮西勋贵背后,伸手推了一位新帝上位,又有如此谋略和头脑,已然做到了这个份上,依旧能沉得下心把自己隐匿起来,可见其不仅有这份心性,所图更是不小!”
听着道衍和尚口中对于对方那溢美之词。
朱棣心里却顿时像是有小猫爪在挠,心中暗暗升起一抹焦急和不甘:对方越强,不是代表自己的机会越小么?
不过下一刻。
他便看到道衍和尚面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笑意,一双惯常慵懒微垂的倒三角眼都全然睁了开来,带着兴奋之意:“但,这才更有意思些不是?”
朱棣咽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一颗心这才悄悄地又放了回去,看向一旁的悟德和尚道:“应天府的其他消息呢?”
悟德和尚回过神来,立刻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份报纸,以及一份他自己拓写的圣旨:“弟子在应天府的三两天时间里,最轰动的便是这两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