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澂靠在车厢上，闭上双眸不再言语，只有眉头轻轻皱起。
    万时运突然轻笑一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见金澂诧异。
    手上稍稍用力就把他拉到身边。
    他垂眸笑了笑：“你不是要听吗，为师这就唱给你。”
    金澂睫毛微颤，不自在的抽回手腕，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加快。
    万时运也不在意，只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轻轻哼唱出来。
    安魂曲没有词，只有舒缓低沉的曲调。
    不过万时运改动了一部分，让曲子不那么悲伤，这样曲调不过分阴郁，反而可以安神，非常适合心绪不宁的小孩子听。
    日日夜夜反复回想的曲调用熟悉的嗓音吟唱出来。
    金澂忽然明白了……
    明白他上一世念念不忘十年的根本不是这支曲子。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来，却又用圆润的手指轻轻揉捏，酸涩难忍。
    只感觉自己全身像是被温暖的海水包围。
    他渴的要命。
    找不到能喝得水。
    这时天上飘来一片云，
    下了几滴雨，
    救了他的命。
    可他却渴的更加厉害。
    妄想把整片云朵都吞到腹中。
    这个妄念他斩不掉，死都斩不掉。
    金澂装作盯着袖口发呆的模样，眼眶却红了又红，心脏像是塞满了棉花，被涨得几乎跳不动。
    他咬紧牙关，颤声打断了万时运。
    “师尊……别唱了……”
    他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怕自己再多听一句就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情愫。
    万时运慈祥的看他，轻轻顺着他微卷的发丝，“好。”
    金澂呼吸猛然急促起来，他狼狈的背过身子，眼泪顺着脸颊无声落下。
    万时运垂下眼帘，没有去打搅他。
    “多谢师尊，弟子现在就坐回去……”
    金澂收起复杂的心思，起身往离他最远的角落走去。
    万时运短暂的拉住他一瞬，施了个净身术后就松了手。
    以金澂的性格，在明白自己被耍后，应该是恨他的。
    若是说送指环，发毒誓，他信了两三分，可如今他的行为实在反常。
    倒像是以退为进，故意诱他。
    万时运垂眸仔细揣摩金澂的心思，甚至代入金澂的视角思索他所做的一切都出于什么目的。
    最后还真被他想到了什么。
    金澂虽然被他养得和原文不太一样，但本质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欲拒还迎的把戏配合着他那清纯小白花的脸，最是容易让人放下心中戒备。
    换句话说……
    这小子想报复他，或者攻略他。
    万时运摸了摸袖口，嘴角微微上扬，这样一来，那古怪的地方就合理了许多。
    报复他，所以说自己被他赶出峰。
    攻略他，所以说今日连怀旧都用上了。
    金澂以身做局，有恃无恐不过就是凭着他那条命，不能把他逼急了。
    想明白后，万时运反而踏实了几分。
    金澂坐在角落里时不时换个姿势，原本以为师尊会像昨日那样心疼他。
    可是直到他与薛尧换班，师尊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
    他在外面驾着马儿，听到车厢内的说话声时，面色阴冷得可怕。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这晚因为没有合适的落脚点，万时运把随身带的帐篷拿了出来。
    出门在外一律听师兄的，不论年龄，所以有事他都直接吩咐薛尧，让薛尧再去调动金澂。
    这样正好也能避免他与金澂的接触。
    夜晚，金澂和薛尧还是挤在一张床上。
    金澂依然睡在最边上，一点也不和薛尧挨着。
    薛尧却少有的睡不着，他平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有些惴惴不安道：
    “金澂，我今日见到一个人模样特别奇怪，皮肤苍白如青灰，面容年轻却双目浑浊，游走在暗巷中，像是孤魂野鬼一样，你有没有见过这种人？”
    金澂原本是背对着他，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扭头问了一句。
    “那人的双唇是不是暗红如血渍？”
    薛尧诧异的与他对视：“是。”
    “你是不是与他对视了？”
    听金澂这样问，薛尧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道：“是。”
    金澂扭回头，冷漠道：“那你等着吧，今晚他就会来找你。”
    薛尧：“？”
    他忍不住思索金澂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那真不是人？
    万时运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帐篷内，自然明白薛尧说的是什么，但他没有出声，只在榻上闭目养神。
    夜深，帐篷外传来了几声诡异的呜咽，声音雌雄莫辨，分不清是男是女。
    万时运睁开眼睛，翻身背对着门没有理会。
    金澂也没有动静，只有薛尧猛的睁开眼睛，浑身发毛，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他听着那个诡异的声音，慌忙推了推旁边的金澂。
    “金澂？金澂？你还活着吗？”
    金澂：“……”
    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当他死了吧。
    薛尧发现他还是热的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阵阴风从帐篷的门帘缝隙中吹进来，刚好把薛尧吹了个透心凉。
    他抖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这帐篷外贴了避风符，定然不是普通的风。
    而更奇怪的是，师叔和金澂似乎都睡得极沉，对此事毫无察觉。
    这是只针对他啊……
    他咬着牙，起身穿好衣服，拿着长刀走了出去。
    金澂睁开眼睛瞥了屏风后的人一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万时运依旧没有动静。
    直到两个人都出了帐篷，他才从床上坐起来。
    二人的反应都还算符合他的预期。
    一个能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
    一个还没变得丧心病狂。
    至于外面那个东西应该是最常见的结鬼。
    常年混迹于人群，没什么攻击力。
    一但与他对视就会被他缠上。
    然后等晚上至黑至暗时来找那个人。
    他以吸食人的恐惧存活，所以……今晚薛尧应该会挺难熬的。
    金澂深吸一口气走到外面，寻找薛尧的身影。
    寒风刺骨，夜色静谧，只有那似哭非笑的声音一直响在耳边。
    这种结鬼会让人陷入幻境，对外界发生的事没有太大的反应。
    大部分人都只会损失一些财物。
    不过这荒郊野岭，应该没有妖兽只劫财不劫命。
    金澂垂着双眸，先是绕着帐篷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林。
    那里一丝光线也没有，黑洞洞的像是一张吃人的大嘴。
    渗人的声音好像就是从那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