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乐茵都沉浸在愉悦中。
她满心期盼着快些下课,以便能尽快的见到舅舅,同时也越发期待晚上舅舅会为她做哪些好吃的。
放学后,她再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小伙伴们在路上磨磨蹭蹭地玩闹,而是第一时间赶上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回家。
骄阳还未褪去,内心的兴奋已然让乐茵忘却了累和热。
她脚下生风,任凭着汗水浸湿了衣衫,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脖间,依旧是不愿停下脚步,一门心思只顾着往家跑。
推开家门,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快速扫过空荡荡的客厅,而后径直奔上楼。
“乐茵,怎么了?”
阿姨从厨房出来,抬眼望向楼梯时,只瞧见一道急速闪过的身影。
“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
“舅舅!”
敞开的房门里,空无一人。
仅仅一瞬,乐茵小脸上的兴奋便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雾一般,顿时消失得毫无踪迹。
但她仍不愿相信舅舅会这么快就离开,更不愿相信舅舅会一声不响地走掉。
毕竟在早上送她上学时,舅舅根本没有提及一点要离开的事,也没有丝毫要走的迹象可循。
可能……
大概…
舅舅是去外面谈工作了吧…
应该到了晚上就会回来的,再等等就好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这般想着,也这般安慰着自己。
随后回到房间,拿出试卷,开始认真地做起了试题。
肖放一家三口今天没有过来,程岚和肖威又有事外出,所以晚上,就只有乐茵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餐厅里吃着饭。
心事重重下,她毫无食欲,仅仅吃了一点便不再继续进食。
七点、八点、九点依次过去,直到她洗漱完,重新折返回一楼,却依旧不见有人回来。
她紧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等待,一副既想打电话又不想打的纠结模样。
终于,开门声响起。
乐茵的困意瞬间消散,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然而,回来的人却是程岚和肖威。
“乐茵,怎么还不睡呢?”
“外婆,外公……”
她满脸失落,目光望向门外,那极度期盼的心情在此刻展露无遗。
程岚看穿了她的心思,停顿片刻后,这才开口告知她,肖霖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乘坐飞机离开了,而那个时间点恰恰是送她上学后。
得知这一消息,乐茵那颗满怀期待的心,瞬间犹如坠入了无尽深渊,摔的稀碎。
她紧紧捏住裙边,因力气过重,手背白到已然没有了半分血色。
原来,舅舅早上之所以主动送她去学校,仅仅是因为他要赶航班。
可是,为什么不说呢?
为什么不能坦诚地告诉她自己要离开呢?
她明明会很懂事的,绝对不会闹着不让他走,所以为什么还要隐瞒呢……
乐茵心里其实是有所准备的,也知道舅舅待不了很长时间,但这种断崖式的离开,还是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察觉到乐茵的神情不太好,肖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舅舅那边还有很多人和事等着他回去处理呢。听外公的话,理解理解他,好不好?”
乐茵没说话,只是低垂着小脑袋连连点头,但情绪却是肉眼可见地低落。
“等舅舅不忙的时候,他还是会回来看你的,别难过了,好不好?”
“外公,我知道的。”
说完,她抬眸看向程岚,“外婆,我回去睡了,明天还要考试。”
程岚也不知还能如何安慰,只能轻叹了口气,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好,赶快去睡吧。”
乐茵落寞地向楼上走去,在经过舅舅的房间时,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呆呆地望向里面。
最终,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快步走进房间,并在里面将房门反锁。
没开灯也没开空调的房内,又黑又闷。
乐茵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还是昨天的位置,离舅舅最近的位置。
可现在,却只有她一人。
乐茵将头深埋在膝盖间,尽管极力压制着内心那极度的难过而一声不吭,但泪水却啪嗒啪嗒地不断落在了地板上。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是同样的三年,还是四年,又或是五年…
越往后想,她就越伤心到完全无法自控。
“舅舅,三年真的太久了……”
见乐茵离开时那般反应,程岚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尾随着来到房门口。
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的啜泣声,她抬手敲了敲房门,“乐茵,把门开开,让外婆进去好吗?”
而乐茵就像是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依旧深陷在自我的痛苦中。
“乐茵,外婆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告诉外婆好不好,别一个人憋着……”
乐茵不想被打扰,为什么都不想讲:“外婆,我没有难过,就只是在背书,挺难的,怎么背都记不住……”
“乐茵……”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程岚心疼不已。
乐茵抹了抹眼泪,紧紧抱住自己的小脑袋,微微闭上早已哭红的双眼,声音哽咽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背到这,她情绪再度崩溃:“这后面是什么……舅舅,这后面到底是什么…”
“……”
程岚缓缓收回手,这一刻,她后悔的心更为强烈。
当初,她是真不该把这孩子托付给肖霖的。
暑期如约而至,乐茵的期末考成绩依旧没有显着提升。
眼瞅着开学就要升入至关重要的初三,以这样不上不下的成绩,想要进入凌南一中,其难度可想而知。
程岚为此也是操碎了心,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远在海外的肖霖。
而肖霖也在当天给乐茵去了视频通话。
“再不努力,宾大你就别想了。”
乐茵握着有些陈旧的手机,说话时极为小心翼翼:“舅舅,那如果我能考上凌南一中,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可以待得久一些吗?或者……或者在离开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也行。”
“别跟我讲条件,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为我学的。”
冷漠而严肃的话语,瞬间就让乐茵由心底生出了胆怯与不安。
她知道,舅舅生气了。
因为自己的成绩,他是真的生气了。
呆愣地握着早已被挂断的手机,乐茵独自在房间里陷入了沉思。
一整天的时间里,她反复在脑海中回忆着视频里舅舅看向自己时那张明显不悦的脸庞。
是失望,无尽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