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路青余盯着马喻才喝了一碗热鸡汤,然后提出一大袋子的棒棒糖来。
“吃。”他扔到马喻才怀里,简短道。
马喻才看着怀里一堆包装粗糙的棒棒糖,困惑道:“不是给仰光的吗?”
路青余道:“下午他已经玩够了,这一袋糖是我找山下开饭馆那个师兄做的,也有化煞的作用。”
马喻才瞬间就意识到,做糖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恐怕在察觉到自己命数有变的那天,路青余就开始着手做这些了。
马喻才立刻撕开,往嘴里塞了一个,笑道:
“谢谢……嗯!”
入嘴的味道让马喻才笑容一个扭曲变形,脸皱了起来,差点把棒棒糖给吐出来。
路青余哎了几声,“含着,不许吐!”
马喻才痛苦道:“什么做的?”
“中药,本来想做饭,能好吃点,但也带不走,就做成糖了,”路青余指了指不同包装的颜色,“当归、黄芪、枸杞子、五味子……”
马喻才口水差点被苦得乱洒,脸色变了又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可以……”
路青余道:“一天至少一根。临时做的不多,过几天我喊师兄再多做点,吃完保证你活蹦乱跳。”
看见马喻才的表情,路青余爽了,笑道:“哎呀,还有些是酸的,不是全都苦的嘛。”
马喻才干脆一口气嚼碎了咽下去,喉咙立刻开始发热,马喻才一惊,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睡前,马喻才泡了个热水脚,总算感受到自己这些天来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
刚倒完泡脚水,师兄们忽然就抱着一盆饺子冲进房间道:“加餐加餐!快吃,要冷了!”
路青余跟在后面,端了一碗酱油和醋。
仰光也跟在后面,举着一大把筷子,高兴道:“饺子!我要吃硬币饺子!”
众人围坐在桌边,一会儿就分好了筷子,给马喻才手里也塞了一双。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也坐到了桌边,看着一大盆饺子傻了眼。
“各位,除旧迎新!虽然今年大年初一没什么大活动,但是这盘饺子是我和觉素包了一下午的。”
“快,一人一句吉祥话!”
仰光直接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我先吃了!”
路青余拍了拍他的脑袋,火速从里面夹了几个饺子端到马喻才面前,道:“岁岁平安,年年吉祥!”
马喻才吸了口气,低头,夹起饺子送进嘴里。
所有人默默停下来交谈对话,满看着马喻才低头咀嚼。
“咯噔——”
马喻才牙一酸,吐出个铜钱来。
“好!”“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顿时周围响起了笑声,路青余勾着他的脖子,道:“许个愿?这个可灵了!”
马喻才顿住,吞下嘴里的东西:“……没想好。”
“那欠着呗,别忘了许愿了。”
众人又高高兴兴吃起来。
仰光还模仿鞭炮的声音,咋咋呼呼乐了一阵。
马喻才吃着饺子,手机忽然响起来,低头一看,全是新年快乐的消息。
他盯着还在不断涌进来的消息,不禁笑了笑。
……
吃完了,洗漱了,大家都安静了,马喻才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周边响起了鼾声。
马喻才借着窗外的月光,抬手看着自己的戒指。
看了会儿,他又将手收回了被窝里。
许愿?许什么愿?
马喻才不敢许。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他翻了个身,看着黑漆漆的门。
不知道,严继尧那边怎么样了呢?
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吐出那声叹息:“……严继尧。”
……
“嗬、嗬……”
男人猛地从梦中惊醒,只感觉呼吸极其困难,他猛地睁开双眼,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
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男人晃晃脑袋,想要忘记梦里那血腥的场面,都过去几年了,人都烧成灰了。
不过那次车祸的场景的确太可怕了……
“叮——”
手机忽然亮了起来,男人拿过来一看。
郭禾:“[图片]”
这大半夜他给自己发什么图片?
赵英武解锁了手机,点进了郭禾的头像,那图片立刻弹在眼前,猝不及防地占据了视线中心。
赵英武浑身一震,差点魂飞天外。
照片里是……
一个吊在天花板上的男人。
照片里光线非常模糊,导致画面昏暗无比,但是人吊在空中的形态却是清晰无比。
头颅低垂、四肢无力,足尖距离地面好几公分——显然是个已经吊死的人。
赵英武背后一凉,半夜刚从噩梦中蹦跳起来的心脏跳得更欢了,好险没从嘴里跳出去,吓完,他摁住语音就是一顿骂:
“你他妈傻逼吧!大半夜发你妈死人图!”
语音发出去了,郭禾那边没有动静。
也没有输入中。
他正要放下手机,叮咚一声,又是消息提醒声,赵英武带着火气一看,又是一张照片。
双眼刚触及那同样环境构图的照片,大脑就已经分析完毕,然后,轰得一下空白如纸——
内容是一样的,还是那个吊死的男人,不过角度更近了一些,直接从男人脸部侧下方拍摄。
吊起他的绳索在空气中像只细长的手,男人的脖颈宛如折断了一般低垂着,那死不瞑目的面容苍白,五官熟悉。
这是——郭禾。
赵英武浑身彻底凉了下来。
他叫都没敢叫一声,就双眼发直地愣愣看着照片,越是可怕越忍不住盯着那死人的脸。
真的是…郭禾……
他…死了?
“叮咚咚咚~叮咚咚咚~”
手机忽然发出铃声,吓得赵英武叫了一声,定睛一看。
郭禾打来了视频通话。
“操你妈!吓老子,”赵英武惊恐之中起了一股怒气,他啪的一下接通了电话,张嘴就是国骂,“郭禾我操你——”
赵英武饱含怒火、铿锵有力的一句爆骂还没说话,大张的嘴巴就熄了火,瞳孔猛地缩小,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手机里,郭禾苍白的脸占据着屏幕中心。
空洞的双眼已然涣散,无法聚焦,脖颈处的绳索,一直连到了屏幕之外。
“——”
屏幕内外,霎时间,都是一片寂静。
“啊啊啊——!!!”
赵英武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将手机甩了出去,发出哐当一声。
他惨白着一张脸,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不停,让他浑身抖了起来。
无法以人脑理解的现象让赵英武差点尿出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猛地拉起被子捂住了身体,缩在床上不断吼着:“草你妈!草你妈!滚!”
不知道一连骂了多少句,冰凉的四肢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碰了碰自己的背。
赵英武一僵,更不敢动了。
那东西碰了一下,然后隔了一阵子,又来碰一下。
就这么有规律地碰了赵英武好几下。
他大着胆子,悄悄掀开被子一看,猛地对上了一双苍白的双眸——
“啊!”
郭禾正吊在他家的天花板上,那软绵的双腿,一晃一晃,轻轻拍着他的背。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房屋。
而吵闹癫狂的男人在床上胡乱躲逃挥舞手臂,屋内,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黑西装的男人靠坐在椅子上,脖颈上附着大片血迹,周身气氛阴冷。男人的坐姿挺拔而不羁,双腿随意地架起二郎腿。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目光冷漠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床上躺着的男人正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甚至开始说起了胡话:
“郭禾,你死了活该!别来找我啊!!!”
而坐在靠椅上的黑衣男子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沉默,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床上胡言乱语的男人直勾勾盯着的天花板上,空无一物。
严继尧眼眸一冷,眨眼间,消失在椅子上。
下一秒,便站在了床上。
他双手揣着兜,光亮却布满血迹的皮鞋一脚踩上了惨叫的男人的脖颈。
“嗬——”
赵英武终于回过了神来,目光终于聚焦了。
可当他的视线对上上面的男人时,心直接沉到了地,浑身宛如坠入了冰凉的冬季湖底。
“严、严……”
喉间一疼,赵英武猛地咳嗽起来,严继尧控制着力道,让他痛苦又不至于死亡,问:
“谁指使你的?”
赵英武不敢置信,怪叫一声,直接失了禁。
严继尧双手揣着兜,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和看蝼蚁般的不屑,他死死踩下去,直到赵英武喉头发出咕的一声,“说话。”
赵英武感觉这人真的会踩断自己的脖子,他边抖,边艰难地发声道:
“嗬…是、是严家的人……”
严继尧眸光一沉。
早有预料的答案,却还是让他心脏一抽,身侧邪气狂涨。
“——严家的谁?”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粗哑,一时间听起来竟不像人。
赵英武已经吓得涕泗横流,又哭又笑道:
“是、一个女人…让我……做这些,肯定是…叫喻什么……哈哈哈……”
哗啦啦的血液自上而下落下,被子表面立刻溅上了一大滩血液。
赵英武瞳孔一缩,看见梦中的情景竟变成了真实,嘎一声,浑身一抽,开始大哭大笑起来:
“哈哈哈,严继尧…索命了……呜呜…我错了…我只是收钱办事,不是我想要你的命……”
严继尧浑身的邪气缓缓收回,扭曲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原样。
他喘了口气,控制着暴动的煞气,揣在兜里的手拿出。
他松开脚,回到了家中。
坐在空无一人的床头,严继尧低头,吻住手上的戒指,控制着心底的邪念。
好一阵后,他才冷静下来。
喉间吐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喘息:“……马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