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嗬!”
马喻才猛地惊醒,不知何时伸到了被窝外的手一阵冰凉。
他动了动发凉的身躯,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恶寒的感觉涌上心头,马喻才又开始血液倒流,浑身发麻。
“呃……”马喻才擦了擦汗,直视着漆黑的天花板,呼吸时喉管里一阵干涸。
他窝在被窝里,尽管里面冰凉无比,他也不想离开,不愿下床去倒水。
“嗬、呼——”马喻才喘息着,浑身的肌肉都纠结着,再也难以入睡。
一闭上眼,就是同学们那诡异的目光。
还有父亲那一句——“给我回去上学!别让你吴叔叔难堪!”
马喻才狠狠闭了闭眼,尽管不愿想起,但思绪无法控制地坠落入那阴暗的回忆。
“马喻才?”
耳旁的声音响起,将马喻才从晦涩鲜明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寻找起严继尧的身影,呼唤道:“严继尧?”
片刻后,严继尧出现在床边,问道:“你怎么了?”
马喻才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黑夜中的他——他简直快要完美融入黑暗了,宛如与夜色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出他的轮廓和面容。只有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影,以及那深邃而神秘的五官。
黑夜时分、朦胧的人影和严继尧温柔的声音,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马喻才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御,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
他轻声回应道:“做噩梦了。”
这简短的四个字,却因为略显沙哑的声音,包含了无尽的疲惫和恐惧。
严继尧沉默了那么几秒,然后回应:“因为我?”
“什么?”马喻才摇头,反应过来后迅速反驳,“不,不是,我自己的噩梦。”
马喻才在暖黄的灯光中躺下,侧头看着严继尧,喉头一颤,一句话脱口而出:
“坐下来聊聊吗?”
话一出,两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马喻才赶紧找补:“刚做了噩梦有点怕、呃、不是怕…就是……想聊。”
越找补越垮,马喻才有些尴尬,拉了拉被子遮住小半张脸,想立刻消失在房间里。
而严继尧直接坐下了。
床边微微往下陷,严继尧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想聊什么?”
太好了。尴尬情绪下去了一些,马喻才松了口气,问:“你介意讲讲自己的事情吗?”
马喻才陷入伤心情绪时,总是喜欢听听别人讲述,或和他人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被拒绝的话,他也不意外……毕竟最难受的时候总是要一个人度过的。
“好。”严继尧扭过头,留给马喻才一个令人安心的高大背影。
“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父母都是农民,但是上初中之前就搬到了北京,父亲打工,母亲在家里照顾我,高中的时候家里开起了公司,有了点钱。我记得很清楚,高一的时候我还去了奥运会。”严继尧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回忆。
“后来,父亲赌博输掉了钱,公司倒闭了,”他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母亲出去打工,当保姆,父亲进了工厂,重新积累本金,重新开起公司,在我上大学之后,发展得很好,越来越好,直到成为华盛……但是在那之前,母亲也积劳成疾,离开了。”
说完,他顿了顿。
马喻才静静地听着,心里一阵酸楚。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严继尧,因为他自己和父母的关系都不算好。
马喻才道:“难受就别讲了。”
严继尧却依旧继续诉说着,声音越发低沉和沙哑:“……她去世之前说过一句话,一直困扰着我,直到现在,她说……”
“——‘我宁愿没生下过你。’”
听见这话,马喻才直接呆住了,脑海中也回荡起了一句格外相似的话:
【我生下你难道是老天的惩罚吗?】
心脏一缩,马喻才撑起胳膊,抬头看向严继尧的背影,想要安慰他两句——
他低垂着头颅,肩膀微微塌缩着,阴暗的邪气正在疯狂的暴涨,宛如实质般纠缠在他高大的身影边。
马喻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伸手拽住了严继尧的西装外套。
“严继尧!”
严继尧毫无反应,垂头坐在床边,暖黄的灯光也无法穿透的黑雾逐渐攀附上他的肢体。
刺骨的寒意让马喻才一个哆嗦,那邪肆的黑怨气息瞬间蔓延了过来,马喻才吓得缩回了手。
但收回了手的马喻才反应过来后,掀开被子跪在床上,又立刻重新伸出去,一边念着驱邪咒一边抓住严继尧的手臂,大喊他的名字:
“严继尧!”
黑水般流动的雾气猛地停下了扩散的动势。
严继尧也微微抬起了头来,转过头:“马喻…才……?”
马喻才嘴里的那口气还没松,床头的灯光啪一声熄灭了。
黑暗悄无声息地侵袭了这方小天地,还没来得及惊惶,马喻才猛地被人扑倒在了床上。
冰凉的躯体压制在身上,在黑暗中敏感加倍的马喻才立刻意识到现在的严继尧,绝对是他自己口中那个坏人格!
他喊道:
“严继尧!你怎么了?”
马喻才立刻挣扎起来,扭曲着身躯,双腿也抬起,试图将严继尧踹开再说。
然而冰凉的尸躯沉重无比,马喻才居然搬不动他丝毫。
一只冰凉的手擦过下颔,凉得马喻才倒吸一口凉气,气还没喘完,严继尧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所幸严继尧似乎不是想扭断他的脖子,也不是想掐死他,手只是虚虚压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呼吸稍微有些困难。
就算马喻才知道,严继尧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不会杀了自己,毕竟他们生死同笼,但这并不妨碍马喻才的危险之铃疯狂响着。
喉结被压着,呼吸时难受不已。马喻才尽量睁大双眼,但也只能看见严继尧的身影,看不透他此刻的状态,他带着威胁,试图最后沟通一次道:“严继尧,赶紧起开,不然我念——嗯!?”
受限的视野难以发现眼前的变化。
但身体可以。
眼前的凉意骤然靠近的瞬间,马喻才只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了。
话语全部被堵在了喉间,而口腔里钻入的东西幽凉无比,像是往嘴里塞进了一大块冰块。
“哼——!”
他失神了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了吴建平的扭曲的笑脸。
而后,在严继尧低沉的喘息和呼唤中,吴建平的脸破碎消失,眼前只余黑暗和他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