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喻才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睁眼一看,看见了灰色的弧形车顶,打量一下才发现自己睡在车里,他扶着额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他伸出双手在黑暗中到处摸索了一下,从座位上摸到地上,没有摸到手机,只能张嘴喊:“小智!”
几秒后,车内屏幕亮了起来,一个女声道:“我在。”
“开灯。”
车内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马喻才双眼有些刺痛,不适地眯上了。
他借着这么点光,寻找自己的手机,在座位夹缝间找到了,眼镜也落在下面,但是他懒得带上。
忍着头疼,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没有什么消息,只有一些app的通知不断弹出来。
他倒在座位上,侧躺着,双腿收起蜷缩在座位上,回忆自己喝醉后干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陪老总们喝酒,趁机加了好友,聊了些无聊的话题,当时灯光非常闪,酒一杯一杯下肚,少说喝了五六瓶,半醉半醒的时候结束了这次局。
然后,殷子月不是说找了车吗?
他为什么凌晨两点还在自己车上?车是停在酒店楼下的,所以他现在是回到酒店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凌晨两点还给别人打电话也太过分了。思考片刻,马喻才放弃了打电话,给他发去了几条微信消息询问。
“呃……”马喻才呻吟着,有点受不了头部的眩晕和后痛。
他想爬起来,但是四肢有点发软。
夜里温度怪冷的,他从座位下捡起西装外套披在了身上。
马喻才昏昏沉沉地眯眼休息,忽然听到了小智的声音。
“收到。”
嗯?
还没反应过来,屏幕亮起的蓝色光芒映入眼帘,紧接着自动播放起了最近的歌曲。
“this is your life
this is still your life
(光景犹存
你的光景犹存)……”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break the chains……
(永远逃不开 永远逃不开
永远无法逃离枷锁)”
絮絮低语,语速似乎比原调还快,不知道是不是大脑的感知减弱了,歌曲时快时慢,语调非常怪异。
马喻才忍受不了,捂住耳朵,皱眉喊:“小智。”
“watching me patiently watching me patiently
watching me take the blame……
(耐心地注视着我 耐心地注视着我
看我代人受罪)”
歌曲的音量跟他较劲一般明显增大了。
“小智。”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break the chains
i'm running out of options……
(永远逃不开 永远逃不开
永远无法逃离枷锁
我已经别无选择)”
“小智!”马喻才几乎是怒吼了出来。
歌曲继续播放到下一个副歌前,骤然停下来了。
ai女声平稳道:“我在。”
“呼……”马喻才喘着气,命令道:“安静。”
片刻后:“好的。”
车内恢复了安静,马喻才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虽然休息得很烦心,在车上睡不是个法,他得回房间好好睡一晚。他单手撑着椅子,一边揉着脸一边坐起来,直到靠在座椅上放下遮住双眼的手。
马喻才在一片黑暗中往后视镜看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看了眼前面,双眼自然而然地瞟过了后视镜,然后猛地僵在原地。
如果,他的双眼没有看错,他的车后座——坐着个人。
马喻才盯着那儿看了又看。
黑暗中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都能够看见物体的轮廓。
而此时他的后座,就有一个格外显眼的黑色轮廓。
一个明晃晃的人形轮廓,还是个男人。
马喻才眨了眨眼,他没戴眼镜,隐形眼镜也没带,所以根本看不清细节,乍一看看见后面有个人魂都快被吓出来了,酒都醒了一半。
但是发现后面是个男人后,他捂着心口喊,“殷子月?”
黑色影子微微动了一下。
马喻才松了口气,刚刚吓得吊起来的心落回了胸膛。
“你在怎么不吱一声。”
“我头好晕,躺会儿,”他嘀嘀咕咕着,又躺了下去,后脑勺枕着软软的坐垫,捂着有些发烫的额头问道:“我们为什么在车上?”
他觉得应该是有什么理由。
视野中,人影从椅背处探了个头,静静低头望着马喻才。
马喻才感觉自己的心率高得有些不太正常,他不自然地加快了呼吸,看向头顶探出的黑乎乎的半个脑袋,这个距离和行为,有些冒犯。
大概是酒精还没排出,加上惊吓过后的肾上腺素上升,他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闷闷笑了两下,用手背捂住双眼,絮絮叨叨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出差吧,虽然笨了点,不够机灵,但是能力是过关的,以后你多跟mike学学怎么说话,脸也不要老是板着,做生意谁乐意看臭脸……”
后视镜里一切都很模糊,但能看见白衬衫的男人横躺在车上,无处可放的腿一条曲起,一条用舒适的方式放在座位下,表盘微弱的光让他身上也围着一圈影影绰绰光晕,但后座上的人影却是一团凝聚的黑。
男人一无所知地絮叨时,黑影动了起来。
说着说着,马喻才兜里忽然嗡嗡了两声。
他打了个冷战,而后睁开双眼,看见了一条手臂正从后座的黑暗中伸出,五指细长,夜色中的肌肤也沾上了一丝冷色,对方似乎是想试试他的额温,伸出了两指悬在他眼睛上方。
马喻才一把抓住了那两根手指,声音也越来越黏糊低沉。
“别觉得我唠叨,在职场上还是要学会说点鬼话……”
抓住对方后,第一反应就是好冷……马喻才只是轻轻拢住就感受到了那股凉,暗想,果然,夜里还是冷了点。
只不过殷子月看着白嫩,怎么手这么糙?
兜里的手机又嗡嗡响起来,连着响了好几声。
“等我一下。”马喻才松开手,去兜里掏手机,掏出来放在脸前,亮起屏幕眯眼看消息。
屏幕上赫然显示最新的一条消息。
殷子月:“我刚洗完澡,刚没看到消息。”
……
殷子月?
马喻才脑子轰地一下宕机了。
那条手臂是谁的?
他头皮发麻,猛地甩开手机看向头顶,却空空荡荡。
唰地一下坐起后,马喻才壮胆大喊一声:“谁!”他颤抖着手臂,大着胆子将手机屏幕照向后座。
虽然脑海中闪过许多可怖至极的画面,诸如——
后座只有一截惨白的手臂躺在座位上,其他部位不知所踪,更不知道这是谁的手臂……
后座一个发白的人头立在上面,流着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后座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一动不动……
后座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正咧开嘴巴冲着他笑,原来是逃窜的杀人犯……
一阵惊惶中,黑漆漆的后座终于被微弱的屏幕光照亮,那一刻所有的想象都停滞。
那里——
一无所有。
座椅静静倚在空气中,平坦一如无人来过。
后面空空荡荡。
马喻才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安心?还是更加慌张?
不知道自己更希望看见些什么东西在车里,还是如现在这般什么都没有。
无论哪种情况都够让他这个无神论者崩溃的。
因为他根本忘不掉自己刚才攥住的那两根手指的温度,此刻回想起来简直要凉到他心里去。
那么多诡异的地方他怎么没注意到。
一定是酒还没醒吧。
哈哈……哈哈哈哈,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马喻才僵直着身体,看向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经历了刚才那番冲击世界观的事件,他怎么敢下车走过黑黑的车道,坐电梯到自己的房间啊……
马喻才全身肌肉都因为惊吓僵硬无比。
他赶紧掏出手机,因为脸吓僵了,面无表情地给殷子月发消息。
“能来楼下车里接我一下吗?”
殷子月很快回复了,“怎么?”
马喻才:“我腿软了。”
……
五分钟后,在睡衣外简单穿了件外套的殷子月出现在车外,并弯腰敲了敲车窗。
透过车窗他看见马喻才缩在主驾驶上,抱着方向盘一动不动,自己敲了车窗之后他立马像个仓鼠一样抬头并迅速往后靠在车门上,火速远离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很像网上某张特别火的仓鼠表情包。殷子月特别喜欢用。
马喻才看见他之后,缩小的瞳孔立刻恢复了,他打开车门,抓住殷子月的手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殷子月扶着他,让他下车站好后搭住自己的肩膀,搀着他往外走。
马喻才的体温有些低,隔着衣服殷子月都感觉到了。
今天最低温也是26度,马喻才在车里开空调了吗?
等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马喻才活过来一般,但是开口他就问:“你回去洗澡了,我为什么在自己车上?”
殷子月顿了一下。
“因为您喝醉后,一直吵着要去自己的宝贝车上,怎么都不愿意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