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善恶终有报三
作者:弎拾有贰   莲花村旧事最新章节     
    几天时间,郑南捷靠着一个个电话,硬是找到了六七个曾经在马龙飞戏团里待过的成员。
    沈怜与刘音的联络逐渐隐秘且稳定下来。那个隐藏对话栏,冯春儿至今都没找到。
    为了让计划实现得更周密些,郑南捷甚至给刘音寄去了他在太阳山地下墓室里带出来的安神香,就是那会儿让沈怜也着了道的那个。
    沈怜那时候做梦和真的一样,估计或多或少都跟那香有关!
    刘音从小卖部拿回自己的东西时,并没有引起团里人的怀疑,甚至晚上她还当着玉川的面拿出来显摆。
    那是郑南捷托人带给她的,伪装成刘音母亲给她寄的一包果干!那截安神香就藏在一个纸筒里,纸筒太小,被压在果干下,玉川眼力再好也无法看见。
    “这是我妈去年晒的,原本想等我忙完有时间回家去吃,哪知道一直也回不去,她就让人给我捎来了!你尝尝,很好吃的!”
    刘音递过去几个,玉川心里嫌弃村里的山货,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勉强尬笑着接过塞嘴一个,剩下的掖到枕头下准备等白天没人的时候偷偷扔掉。
    樱桃村的戏很快唱完了,戏团马不停蹄奔赴下一站。而刘音挂念孩子,打算晚上去婆家接冉冉回县城家里待两天。
    晚上,冯春回到家里,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概他又是在干爹那没讨到啥好处,心里不畅快。
    晚饭时候,刘音给冉冉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她十多天没见到儿子想念得紧,心情一好捎带给冯春儿也拿来了酒。
    冯春儿本来正低头皱眉,寻思怎么解决陈近留下的尾巴给干爹排忧,恍惚间刘音给他拿来了酒本来心里挺高兴的,一抬头见到那熟悉的四十五度二锅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又tm是这四十五度的二锅头!多一度两度十度八度的能死啊!老是让老子喝这个,老子今天tm就不喝这四十五度的!”
    说着冯春儿用力一推,那瓶二锅头连带饭菜稀里哗啦地摔在了地上,顿时酒菜瓶子碗盘碎渣洒了满地,满屋弥漫开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
    刘音吓得抱紧冉冉,两人蜷缩到角落不敢吱声,直到冯春儿走了她才敢放声大哭。
    哭够了,她掏出手机颤抖着给沈怜发去了一行字:他又发疯了,我给冉冉做好的饭菜被他打翻一地……
    此时,沈怜已经下地行走自如,就在刘音回家前她还嘱咐刘音有事通知她。
    看到这条消息时,沈怜心中又气又急。但她此时是个死人,不方便露面,无奈之下她只好拜托郑南捷带朱红去一趟,看看刘音顺便安慰安慰她。
    郑南捷深知冯春儿的地盘不好踏足,早早喊来廖姗,住在楼下。
    怕刘音一时想不开,沈怜也跟着去了,为了以防万一,郑南捷让廖姗和她在车里等,他和朱红假装受刘音邀请,进了冯春儿家的门。
    刘音见到朱红那一刻,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流。朱红也是,一见老朋友顿时眼里泪如泉涌。两人一边哭着骂冯春儿不是人,故意挤走朱红,一边叙述兴隆艺术团那会儿虽然很苦但是很有盼头很美好的日子,忽略了一旁怔怔看着的冉冉。
    郑南捷走到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冉冉身旁,对他说:“怕不怕你爸爸?”
    冉冉此时已经长成了大孩子,他摇摇头说:“已经习惯了!”
    “今天你爸爸心情不好一会跟叔叔出去玩好不好?”
    冉冉点点头说,但是马上又扭过头不舍地看着妈妈。
    “乖,去吧!妈妈和朱阿姨有话要说,你先出去玩会儿!”
    郑南捷走后,刘音和朱红擦把泪,一起收拾了地上的残羹剩饭,之后两人洗干净脸走进卧室关紧门继续聊。
    冯春儿看着监控里发生的一切,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此时,冉冉被郑南捷带走了,还是刘音允许的,看样子她和那些外人早就有勾结。
    可是,干爹这边让他摆平尾巴,他不得不放下脸皮一个个去求那些被陈近连累的大人物。
    陈近一个人进去了,以他的名义替陈借来的贷款还没还完。作为县城新区开发商,他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工人那边不给工资就停工,银行这边欠贷逾期电话成天催,陈树荣那边表示不想把自己一辈子积蓄用来补这个窟窿……
    陈近的大姐,爹妈这时候都躲了起来,放话说已经和他断了关系……
    他开的网吧台球馆都抵出去了可还是杯水车薪。
    要说这事和他冯春儿有啥关系,陈树荣却要挟说他和陈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陈近这边砸了,他也就收拾收拾行李滚蛋吧!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接盘侠,但是这个冤大头一时半会可不好找,冯春儿给难的几天睡不着觉,头发跟着大把掉。
    此时他也想给自己个大耳光,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样,动不动就大呼小叫摔东西,本来一家三口好容易聚在一起吃个饭,就这样被他搞砸了!
    夜里十二点多,冯春儿开车回来了。
    他小心地走上二楼,凑近刘音的房间听了听,里面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他猜测朱红和她累了,大概都去休息了,便回到自己房间,准备脱衣睡觉。
    监控最后显示郑南捷把冉冉送回家门就离开了,所以他没必要担心外人留宿,至于朱红以前跟刘音关系好,现在好容易来一趟必定是要住几天的。这样也好,陪刘音说说话散散心,省得她老是动不动就委屈哭鼻子。
    床前,刘音照例给他的保温杯里倒了温水,这是他的要求,自打某天他得势以后就制定了若干条规矩,刘音为了不吵架不得不迁就。
    此时他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心里一阵暖流,谁说强扭的瓜不甜了?自己要来的幸福也是幸福!
    拧开杯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冯春儿只感觉全身乏力,眼皮打架,不久就昏昏睡去。
    夜里,那个梦又来了!
    又回到了和杜澜在裂缝前的那一幕!
    两只手突然变得好沉,他一睁眼,丁子的身体正倒悬在悬崖边。
    他的身下还抓着阿豆,阿豆的衣服卡在了石头上。
    冯春儿记得这一幕,十几年如一日,总是能在梦里遇见,想忘也忘不掉。
    他的手十分沉重,咯吱窝卡在石头上磨得生疼,肚皮也是,似乎已经有石子扎进了皮肤里。
    他想放手,可是不论如何都饭放不开,就好像那双手和丁子的腿被强力胶粘在了一起。
    突然,丁子的腿动了动,抬起了头。两人对视刹那,冯春儿心里咯噔一声。
    丁子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球因为倒悬时间过久,已经突出得快要掉出眼眶。
    此时,他正恶狠狠地看着冯春儿,“春哥,你为什么要放手!如果你不放手,我还能孝顺我妈,帮我爸种地,他们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你知道的!你为什么要放手!”
    “你可真残忍,我死了以后,尸体都没能运回家!这么多年你也没去看看我爸我妈,他们俩到现在都不相信我已经死了!”
    “你说,你到底把我丢在了哪里?为何死了都不把我埋进祖坟!这么多年我到现在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更别说跟我爸妈见上一面……”
    冯春儿激动地大吼:“你胡说,我没有放手,是你自己一直挣扎,最后挣脱我的手掉下去的,跟我没有关系!”
    “春哥,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说谎吗?那时我也看到了,就是你松手了我们才掉下去的!你还想抵赖?”
    阿豆的脸突然在漆黑一片的悬崖下亮了起来,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也没有血色。
    两人的话交替在他耳边重复:
    “你为什么要放手?”
    “你把我丢在了哪里?”
    “你可真残忍……”
    “你还要说谎吗?”
    面对两人无休止的质问,终于冯春儿崩溃了。
    “我说,我求你们了,不要再纠缠我了!”
    “那会儿是我不对,是我故意放手,让你们掉下去的!你们实在是太沉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冯春儿痛哭流涕说着真话,“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把团长发给丁子家里的赔偿金私吞了,把他尸体丢在了通往老戏团大院的荒山上……找人给他家人带话说他一时半会不回家了!”
    “我那会儿想的是丁子家住在深山老林,就算事情被发现了,他们连走出大山都不可能,更别提找人申冤……”
    此时,郑南捷和沈怜,还有朱红刘音就站在他房门口。
    郑南捷拿着手机正在录音,几人静静看着他在床边又抓又挠,嘴里说着这些话。
    门外,不远处,刘冉冉穿着一身睡衣,冷眼观看。
    这场景他以前见多了,有时是大喊大叫,有时还乱砸东西,所以他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看来那安神香的作用还挺大,咱们都站在这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醒过来!”
    沈怜伸出手指“嘘”一声,几人在不说话。
    此时,冯春儿已经站起身了,他面前又出现了一人。
    是杜澜。
    “你为什么松手?”
    杜澜大声质问,声音都在颤抖。
    那语气那神态,冯春儿见了无数次,每次都一样一样的。
    “你不看到了,丁子他用力蹬我!”
    “你胡说!丁子如果醒了为什么我问他不说话?”
    两人还是照着原话继续争辩。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故意松手?杜澜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冯春儿是那样的人吗?”
    冯春儿叫的很大声,好掩饰自己的心虚。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
    杜澜很生气,几近咆哮!
    正好心里积攒的怒气没处发放,冯春儿一骨碌站起来,径直走到杜澜面前,大声质问:“你说什么?”
    杜澜也早看透了冯春儿的嘴脸,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可惜,处处败给杜澜的冯春儿此刻连打架的能耐都在他之下,处处被他压住,冯春儿心里憋屈极了!
    眼见杜澜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身上,他却毫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他想了个损招。
    “别打了,别打了,杜澜,我知道错了……”
    此时,杜澜气也出的差不多了,便收了手,扶着冯春儿坐了下来。
    “说吧!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杜澜平静地问。
    忽然,杜澜就被推了下去。
    他又见了杜澜最后留下的那一张充满惊讶,无措,不可置信,后悔……的脸!
    而后,那张脸变得更加恐怖,狰狞……
    此时,杜澜的脸和他近在咫尺。梦中他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他想往后退,脚却动不了。
    面对杜澜如山一样恐怖的气势朝他压过来,他只能嘴上喊着不要,不要过来。
    “说,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此刻他的耳朵周围就像放了无数喇叭音响,杜澜每说一句话就会循环播放。他怕,他惊,却无法逃离。
    而他面前那张脸,正在膨胀,一点点放大,发白,变形,扭曲……他却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我说,我说!只要你别再缠着我,我都说!”
    “是你太耀眼了,杜澜!你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有多痛苦!团里,只要有城里的爷多给了赏钱,那一定是你杜澜的功劳;台下人挤人,人挨人,围的水泄不通,就一定都是奔你杜澜来的;团里所有人都在围着你转,你做出的一点努力,就比过我们辛苦磨炼十年!”
    “你不懂那种痛苦!同样都是团员,又不是你一个人有贡献?我们每个人活得都很辛苦,每天都要干很多杂活,为啥所有人眼里只有你是有用的?我就想知道,团里没了你是不是一样能转?”
    “所以你就把我推下去?你觉得没了我你在团里就可以扬眉吐气,发光发热了?”
    “对,没错!我那会儿就是这么想的,没了你,没了团柱子,我倒看看地球还转不转了?”
    “嘿嘿,你看,没了你以后这地球不是转的好好的吗?你看我活得多风光,我自己有了团,有了钱,娶了漂亮有名的妻子,还有了孩子!事实证明,我把你推下去是对的!”
    “你就没想过,这是犯法的事情,人命关天,天理难容!”
    “呸,我管它什么狗屁的天理?又没有人看到,呵呵,我说我把你推下去了有谁看到了吗?丁子和阿豆已经死了,二辉那会儿又不在,谁能证明?”
    “可是,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良心?我呸!我tm当初为马龙飞做牛做马,他有正眼看过我吗?事实证明,你指望着良心过日子是会饿死的!你看我后来没了良心不是活得挺好吗?我只爱钱,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买来任何东西,包括人心……”
    “你就不怕我活着回来找你?”
    “呵呵,你都死多少年了?你要是能回来,姓沈的丫头还能回来呢!我就不信了,你还能死而复生!”
    说完这句,冯春儿忽然间平静了许多,似乎他梦里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看着他安然入梦,渐渐起了鼾声,几人退出到房门外。
    “刘姐,这几天你先好好顺着他,我们去找一找,看丁子的尸体还能不能找到!有消息我们再联系!”
    刘音点点头,目送郑南捷沈怜廖姗他们离开,随后让朱红先去睡觉,她则把冉冉带回他自己的房间。
    冉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躺到床上任由刘音轻轻拍打他的肩却不闭眼睡觉。
    “妈妈,你说爸爸会不会进监狱!”
    卧室里静悄悄的,许久才传来刘音的抽泣声。
    “妈妈对不起你,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让你跟着我受苦!听着,这对你来说是个警示:你长大以后千万不能做坏事,有一句话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次日,冯春儿一直睡到很晚才起床。清醒那一瞬间他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下来。
    他第一时间去找手机翻看监控。
    哪知刘音先他一步已经删掉了所有内容。
    冯春儿看着空荡荡的监控画面,眉头皱了许久。
    “你动家里的电脑了?”
    楼上传来他带着怒意的问话。
    “你再说什么,我又不懂电脑,你问冉冉吧!”
    扭头她给冉冉使了个眼色。
    “我昨天用你电脑下了点东西!”
    冉冉回答。
    只听冯春儿房里传来嘭嘭的摔打声,接着他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小兔崽子,跟你说多少回少动我电脑,你tm就是不听!这个月零花钱找你奶要去吧!”
    冉冉没理他,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心想我跟谁要都会给,奶奶给的还更多呢!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妈妈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接着,刘音看他把主机卸了扛进车里好像要去做修复,刘音心里害怕,趁他一出门马上收拾东西,准备他一回来发疯她就带冉冉回娘家。
    奇怪的是,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火,嘴里骂骂咧咧道:“狗屁的工程师,连tm数据恢复都不会!”
    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开始疯狂给各位老总打电话,谈合资恢复工程的事。
    听他房里没有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电话里他点头哈腰不住说好话,刘音猜到他没恢复那些监控画面,没有发现晚上有人进他房间的事。这件事算是暂时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