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队员一辈子也不会问到的问题!
梁竟面罩下的表情瞬间就严肃下来,并通过声音传达给了所有人。
“别人私自下去,叫非法闯入!但是你要是剪了那几根绳子,就叫蓄意杀人!明白了吗?这个地方是不允许外人擅自下去,但是我们可以在他们上来的时候交到派出所让警察问责,你是没有权利做出危及别人性命的事情的!你不想想,万一因为你剪掉了他们的绳子,他们困死在下面,后果你承担得了吗?”
那个新苏队员顿时接受着所有老队员目光的审判和指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许久,梁竟叹了口气,转身对所有人说:“出一个人去找桩,一个人去挂绳子,剩下的所有人把绳子找出来,仔细检查好,没有问题交出来挂好!做好准备,我们要下去了!”
队员把梁竟和冯春儿的绳子挂好递给他们,便依次下去了!
梁竟整理好衣服手套面罩,拽了拽绳子,觉得没啥问题,转身便看向冯春儿,用手指了指裂缝,意思是问:“敢不敢下去?”
冯春儿凑到边上往下看看,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
接着,梁竟指指裂缝,说了声“走”,然后两人顺着绳索也跟着下去了。
幸亏梁竟专注往下顺绳子,没注意到冯春儿有些发抖的手脚,还有他不断擦汗的动作。
他的脖子处正不断往下流汗!后背也已经湿透了!
不是因为恐惧!
不是因为怕绳子不结实掉下去,也不是怕有毒气体会透过面罩,毕竟梁竟做事他是信得过的,改良无数次的面罩是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的!
也不是因为黑暗……
但是,多少和黑暗有关!
他深深记得那一幕!
不管过了多少年,多少个日夜,尽管他想忘记,无数次用酒精麻痹自己,梦里他还是会记得那张脸!
那张熟悉得不能在熟悉,憎恶到了极致的脸;那张曾经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一张脸;那张无数人为他惊叫,投来钦佩赞叹目光的脸……
那张,被他推下深渊前,不屈的脸!
杜澜!
没错,就是他,这个即便是死了也让他心神难安的人!
这些年他不敢早睡,不敢深入睡眠,不敢在人前喝醉,他就怕那张熟悉的脸趁他放松戒备时,侵入到他的梦境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甚至不敢在刘音面前睡熟,尤其是喝醉以后,他会趁自己还有一丝清醒时躲到车里,关上车窗,独自发疯,对着一张随时浮现在眼前,却怎样也摸不到抓不着的脸又踢又抓,甚至破口大骂……
然后梦里,又出现了那一幕:
那会儿,他抓着丁子的脚,自己半个身子悬在崖边,腰间已经被磨破皮流出血,二辉急得头上冒汗,嘴里不断劝阻杜澜不要以身犯险。
而杜澜不顾二辉的一味劝阻,义无反顾地下去,成功找到了落脚点。
杜澜那时也冒着很大风险,他没有绑绳子,仅靠脚下一块石头作为支撑,一只手扒着崖边,腾出的另一只手不断往外推丁子的身体,试图让阿豆卡住的衣服能被撕裂或者脱离那块石头!
可惜,杜澜推了好久,阿豆的身体丝毫没有离开石头,反而是越卡越紧,渐渐地,杜澜越发力不从心!
终于,最后他上来了,从二辉手里接过冯春儿的两腿,嘱咐一番,就让二辉搬救兵去了。
“杜澜,你能撑住吗?”
二辉走前一再问杜澜,生怕他坚持不住跟着出事。
“没事的,放心!”
说着杜澜也趴在了地上,这样能更大增加地面摩擦,更大程度保证了冯春儿他们不会掉下去。
二辉这才飞奔出去搬救兵!
二辉一走,冯春儿就动了歪心思。
心想你不是扛把子吗?在所有人心里,你是最不能出事的那个吗?
今天以后我就要看看,你出事了能怎样?
冯春儿心一狠开始抖动双手,边抖还边怨:“丁子你别动,再动咱们都要掉下去了!”
杜澜以为是丁子醒过来了,激动地大喊:“丁子,你醒了?太好了,赶紧往外拉阿豆,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拉上来,他衣服卡住了……”
冯春儿故意把身子往前,让杜澜误以为是丁子在猛烈挣扎。
接着,他突然一松手!丁子和阿豆就这样掉了下去……
只听嘭嘭两声,接着裂缝里石子哗啦啦往下掉。
杜澜意识到,这下出事了!
冯春儿这回解放了双手,总算能挣扎着退回地面了。
杜澜这时也爬了起来,他惊恐捡起手电,再次趴到崖边。手电筒的光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裂缝中显得微弱又渺小,光柱只能照到一侧的突出石头,根本看不见阿豆和丁子的身影……
杜澜怒了,颤抖着站了起来。手电筒的光折射到他脸上,此时他的表情愤怒又难过。
“你为什么松手?”
杜澜大声质问,声音都在颤抖。
“你不看到了,丁子他用力蹬我!”
“你胡说!丁子如果醒了为什么我问他不说话?”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故意松手?杜澜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冯春儿是那样的人吗?”
冯春儿故意叫的很大声,好掩饰自己的心虚。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
杜澜此刻很生气,几近咆哮!
正好心里积攒的怒气没处发放,冯春儿一骨碌站起来,径直走到杜澜面前,大声质问:“你说什么?”
杜澜也早看透了冯春儿的嘴脸,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可惜,处处败给杜澜的冯春儿此刻连打架的能耐都在他之下,处处被他压住,冯春儿心里憋屈极了!
眼见杜澜的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身上,他却毫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他想了个损招。
“别打了,别打了,杜澜,我知道错了……”
杜澜一听瞬间手软了。他是个心软的人,心想如果冯春儿能老实交代,回去以后师父应该会帮他处理这件事。
大不了让他负荆请罪,去阿豆和丁子家走一趟,就说他也是手臂没了力气,万不得已才松了手……虽然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但毕竟是阿豆和丁子跑太快,冯春儿那会儿为了救他们也差点掉下去……这事不能都怪在冯春儿一个人身上!
此时,杜澜气也出的差不多了,便收了手,扶着冯春儿坐了下来。
“说吧!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杜澜平静地问。
冯春儿擦擦嘴边被打出来的血渍,指着裂缝深处说:“阿豆卡的太死,你也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的手就废了!而且,这里这么险,以他们的办事效率,等他们商量出个完全的计划,做好所有准备,恐怕得十天以后了,那会儿我都得跟着掉下去!”
“而且,你看这……”
冯春儿站起来指着裂缝里说:“这里到处是突出的石头,到处都是阻碍,人不下去的话,阿豆他们是救不上来的!”
此时,杜澜放松了戒备,没多想便起身凑到了跟前。
也就是这时,冯春儿毫不犹疑,一把将杜澜推了下去……
也就是,在这里,他见了杜澜最后留下的那一张充满惊讶,无措,不可置信,后悔……的脸!
而后,那张脸变得更加恐怖,狰狞……侵袭着他每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