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沉渊脸色瞬间阴沉,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
颜色幽深的墨瞳攫住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透、看穿。
温桥眼底水淋淋的,发丝软蓬蓬的,不躲不避,干净望到底,几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散在墨发里。
否定徐沉渊的付出,没有给予他相应的认同感,将他的体验度扼杀在摇篮里,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工具人。
意气风发的天资骄子。
温桥觉得是过于残忍。
可她这辈子就这样了,自卑的,不完美的,掩盖不了她是个累赘的实事。
就像一层遮瑕膏,用卸妆水卸干净,瑕疵永远都在。
一面是心疼,酸的,苦的,涩的。
手紧紧地攥紧被单,攥得发白浑然不觉。
“徐先生,你造成我的困扰了。”
但是没关系,只是一时的,往后是可以随时间去消散的。
徐沉渊一张脸蓦地浮起冰霜,刺骨的寒冷,冷入骨髓,随时都会碎裂。
隐忍的撑在两侧的劲廋手臂血液、青筋暴涨,起身拿过本子,写上一句,扔在床上,「你先好好休息。」
没同意,没答应。
水汪汪的易碎感,她现在最大。
她情绪不稳定,所有沟通、大道理都是在扯淡、在浪费生命。
再跟她争执、刨根问底下去,大概率会把自己气死。
无解!
‘隔’一声门合上。
庭院里,雪色缱绻,满世界只剩下簌簌的雪和轻纱摩挲似的细碎声响。
风雪扫过七八辆清一色庄严的黑色红旗车流,澄净的银质金属车窗,衬得更加孤冷。
陈杰撑着大黑骨伞上前。
徐先生眼底一片猩红,暴涨的红血丝,薄唇紧抿,脖颈肌肉青筋胀得绯红,肩阔挺拔冷硬,不似平常不羁散漫,似暴虐又克制的狂徒。
风风火火,冷冷清清。
“徐先生,温小姐的往日的病例报告,erebus博士在京医大候着了。”
徐沉渊沉默不语,保镖拉开车门,从容阔步入了车内,笔挺靠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缓缓呼气息,阖眼。
两股情绪在猛烈地撞击他。
催他发疯。
温桥拒绝他是真,放弃治疗也是真,神经性的耳聋,连助听器都不愿意带了。
她生着病,是个山霸王。
想打雷就打雷,想下雨就下雨。
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又不能受刺激,你还真没法跟一个病人去计较。
要换平时直接丢床上,吻到她服为止。
陈杰对司机说,“不回京,先回别墅。”
大概猜到七七八八,徐先生没把温小姐给带出来。
真正的悲伤都是没有情绪的。
他又继续说,“渔夫出海前,并不知道今日收成。但还是出海,是因为相信会满载而归。选择了才有机会,相信了才有可能。”
电话铃声响起……
陈杰:“徐先生,是林小姐的电话。”
“不接。”
徐沉渊接过手机,一条条小心弹出来,懒得跟他们计较。
没心思。
-
别墅里,玻璃窗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茶几上的陶瓷茶具和银质烛台在炉火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谢淮茗笑容促狭,“徐二公子速度倒是快,收购天力士了,这是要管到底了。”
侍应生适时递上香烟。
光弱之处,清瘦的男人窝在电脑桌旁的沙发咬着烟,另一手拿着金属点烟器,轻轻划开,金属钨丝亮起他把烟凑过去,而后聚拢收齐。
淡淡道,“老爷子一直念叨着,替老爷子报恩罢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红茶香气。
谢淮茗笑笑不拆穿,天力士集团覆盖中药、生物药,化学药。
从觉得人家姑娘可怜的那一刻起,他徐沉渊就算栽入什刹海的海湖了。
徐二公子的天价治疗费,这是下血本了
有多少人敬徐家,就有多少人想拉徐家下台,徐二公子平日里多情招牌混淆视听。
这回是真有软肋了。
徐沉渊稍稍起身,修长的食指轻轻弹了两下烟灰,“宗少的登记审核,加快进度。”
毕竟是木仓*雨林里一起出来的兄弟,连心仪的姑娘都一样,既然如此,各凭本事。
陈杰匆忙推开门进来,零下二十五度,不知是否是屋内的暖气太足,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能成为太子爷的特助,是有过人之处的。
边说着自顾自顾地梢上客厅里的徐先生的雪鞋,滑雪服等御寒衣物往外走,等会儿直升机上穿。
“温小姐,滑野雪,这次被.....”埋了。
‘吧嗒’烟蒂静静燃烧着突然掉落在黑胡桃木质地板上,熏黑了一小块。
只有三十分钟的最佳救援时间,过了,人基本就没了。
男人漂亮的挑花眼在灯火下是化不开的万年寒冰,踩着脚上的拖鞋就往外走。
正规滑雪道不去,再跑去玩这种回来打断她的腿。
二十几岁的人,性子比小孩还小孩,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丢上飞机直接回京,不跟她逼逼赖赖那么多。
“我们直升机一直在天上跟着,没离开过,信号收发器响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搜救了.....”
安慰道:“温小姐就在平时熟悉的地区的地形,没去过的地方她不乱去的。”
谢淮茗跟着起身往外走,“我当时说什么了,这回真要疯了。”
早晚出事。
……
黑暗里,温桥只觉得窒息得紧。
一直都知道会有直升机跟着她,害怕又有一股脚踏实地安全感。
此刻,外面一定正在搜救。
氧气的稀薄感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徐沉渊。
全身就像冰冷的、坚硬的雕塑。
好冷….要等到梦里的一个千秋。
一望无际的积雪,一片空旷的冬原,万物都掩没在白雪里。
救援队:“准备绳子,好在不深,在安全范围内,目前探测到一米三的雪深。”
“徐先生,温小姐救出来了,正在做心肺复苏。”
陈杰拦在徐沉渊面前,“谢少,帮个忙。”
谢淮茗双手插兜,横在舱门前,假装问道,“什么忙啊?”
陈杰视死如归,“拦着,拖住徐先生,不能让徐先生过去,麻烦了!”
谢淮茗散漫开腔说好,幸不辱命。
徐沉渊从直升机下来,冷声,“让开。”
风急雪啸,将他的墨色滑雪服吹得猎猎做响,风像无数的刀刃,势必要划拨他的衣袍。
谢淮茗摆好打架姿态。
问题是他也打不过啊。
徐沉渊悠然开启京腔,“少摆这些架子,没时间跟你玩,真要动手,你赢不了。”
“谢少,说说,你想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