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抱着玉鸾看似虚弱，但除了表象之外君无忧也没发现宋行有什么异常。
    浑身被冻得发抖但步伐依旧稳健，周身萦绕的灵力也十分稳定。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君无忧就老实了，实力不允许，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吧，这还在人家墓里呢，反抗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样想着，一行人就走了一日一夜。
    风雪愈发残暴，白茫茫的一片，积蓄再冰原的雪层都没过了膝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越是往前，君无忧体内的火灵力越是躁动不安，几乎支撑不住之时，一行人才走到了一处高台之下。
    湖蓝色的圆柱高台，四方围着四根几人环抱的冰柱。
    君无忧无可避免地想到了——祭台。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却十分巧妙地避开了高台和几个冰柱，离那高台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君无忧就感觉到一种肃杀的气息。
    明明是一片雪色的圣洁之地，君无忧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似乎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畏惧，君无忧不懂这种情感的来源。
    沉思之时，忽然听到一声隐忍多时的痛苦低吟。
    “怎么了？”
    君无忧回头一看，墨千寒已经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身上的衣裳被几乎成型的羽毛撑得稀碎，白皙的肌肤上，一根根绒毛正在疯狂生长。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蜕变，不过几个呼吸，君无忧已经看到了墨千寒头上突生的白发了。
    “这地方确实不适合这种半人半妖的东西进来。”
    一旁的宋行幽幽开口，看向墨千寒的目光十分冷淡，似乎早就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
    “君……救……我……”
    墨千寒咬紧牙关忍着巨大的痛苦，只能模糊说出几个字，但意思却是十分清楚。
    “宋行，我答应过要救他，可否耽搁一些时间。”
    君无忧皱着眉开口，她不确定宋行是不是会答应。
    这里多半就是目的地了，宋行如果一定要先救玉鸾，君无忧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
    “你随意。”
    宋行无所谓地点点头，小心地坐下，又认真地给玉鸾调整姿势依偎在它怀中。
    冰天雪地里，玉鸾的那一抹红很是惹眼，美得让人窒息。
    宋行连玉鸾身上的裙摆都认真理顺，眼中饱含的爱意几乎凝成实质。
    君无忧只看了一眼，它答应了就好。
    君无忧也不担忧宋行会半路偷袭她或者做什么的，要不是那神女的关系，他们和宋行之间，就是蚂蚁和大象，宋行随意一个动作，他们都活不成。
    既然先前留下了他们的性命，这时候就不屑弄死他们了。
    君无忧先给墨千寒喂了几滴血，这一动作倒是令宋行打量的余光微顿。
    它算是知道小雪是怎么认出君无忧的了。
    几滴血到了墨千寒唇边被自动吸收，总算缓解了衰老和妖化，恢复了几分正常姿态。
    体内的痛苦也不会忽然让墨千寒失去理智。
    墨千寒调息片刻之后，君无忧也已做好了准备，将万年青莲取出，里面程宇的残魂经过这许多时日的将养已经有恢复意识的预兆了。
    君无忧取出青莲时，这缕残魂还在君无忧指尖转了转，似乎是感谢。
    墨千寒开始凌迟自身，将魂魄从本体中完全剥离的过程是漫长的。
    君无忧看着他用灵力刀刃一刀一刀剜进血肉里，挤压出点点晶莹的星点，身下的冰雪都被染成了血色，也不见他停下。
    “倒是心性坚韧。”
    宋行已经给玉鸾整理好了，满是兴味地看着墨千寒动作，赞了一句。
    君无忧不置可否，有时候人的求生欲强得可怕，与其说坚韧，不如说墨千寒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君无忧一边给他输送灵力，维持着他的灵力运转不至于让他还没从肉身中脱离出来就晕厥过去，白费功夫。
    一边又想到了墨千寒很少提到的那个还在缥缈宗受苦的妹妹。
    还有牵绊在，总不舍得死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骨架之中的魂魄星点都被抽离出来的时候，一切终于结束了。
    白骨和血肉在那一瞬彻底化为飞灰，只剩下一团晶莹发亮还在颤抖不安的魂魄。
    一直跟随墨千寒的本命法器倒是没有因为他肉体的消亡而自毁，一双大锤被君无忧收了起来。
    也将墨千寒的魂魄引导进万年青莲之中。
    然而下一瞬，君无忧手中的青莲猝不及防晃动了一下，一道浅淡的妖力扫过。
    君无忧就看到宋行将程宇的魂魄和墨千寒的魂魄困在了一方酒樽之中。
    “你做什么？”
    君无忧愤怒地看着宋行。
    宋行却不以为意，嘴角还难得带了几分笑意，凉薄冰冷。
    “干什么？帮你啊，怎么也不知道感谢感谢我。”
    “他们俩会死的！”
    君无忧对程宇属于是顺手，但对墨千寒却不是，不至于是生死之交，但一起历经磨难走了这么久，也不至于全是算计没有一丝友谊。
    她还是希望墨千寒能活着的。
    “说得不错，不过你也要对我的炼魂之术有信心啊，万一能活着出来一个呢？”
    “所以……外面那些陪葬品其实是为了玉鸾准备的？”
    君无忧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台阶上看到的不是玉鸾的那抹倩影一定不是她的错觉。
    “呵……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聪明劲儿，还以为你就是个小傻子呢。”
    宋行对于酒樽之中两道魂魄的纠缠吞噬似乎极其感兴趣，看得津津有味，也有心情给君无忧解释两句了。
    “当年是你食言，你不能救我的小雪，我总要想办法让我的小雪与天同寿，永生永世不老不死，既然不能成神，我也就只能想些别的办法了，你也看到了小雪如今也活得好好的不是？”
    “它过得并不好！”
    君无忧想起那女子凝实的魂魄垂泪哭泣的模样，厉声反驳道。
    她出手要打断宋行施法，但那一道微弱的妖力却像是无法撼动的铁索，君无忧根本无计可施。
    “不！小雪过得很好，只要你救它，它会活得更好的，群妖的怨恨会有另一道魂魄替它承担，只要你救它，它就可以成为鲜活的小雪，就像当年一样。”
    “你这是自欺欺人，死而复生本就是荒唐事，你和它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它不可能活过来的！”
    君无忧头脑晕眩，吐字却极为清晰，语气更是肯定。
    君无忧不知道这种肯定从何而来，她感觉自己很累，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闭上眼睛前，看到那酒樽之中墨千寒的魂魄占据了上风，自己丹田之处散发出一道奇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