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之后，江绾与顾嘉淮便和其他几人分开了。
    张雨婷嘴角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还冲江绾俏皮地眨了眨眼，那神情仿佛在说“我懂我懂”。
    江绾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无奈地以眼神回应。
    顾嘉淮则面无表情地伸手拉过江绾，两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临川学校几个大字便映入眼帘。
    是一座略显陈旧的建筑，红砖与混凝土砌成的围墙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学校的大门是一道红漆铁门，此时静静地敞开着，门内的世界看上去静谧而空旷。
    校园里只有一位看守的大爷，正坐在传达室门口晒太阳。大爷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江绾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跟他说明来意。
    大爷一听是顾嘉淮，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
    他晓得这个名字，顾嘉淮可是校长时常挂在嘴边的好苗子，聪明又勤奋。
    大爷热情地招呼他们先等一会儿，自己则迈着蹒跚的步伐，匆匆忙忙地往校长家里跑去。
    江绾和顾嘉淮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先坐一会儿吧……”顾嘉淮环顾四周，发现门口有一块较为平整的板砖，便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示意江绾坐下休息。
    江绾看着那块板砖，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真会找地方。”
    不多时，大爷带着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校长，就是这俩人……”
    江绾赶忙礼貌地伸出手：“校长您好……”
    “诶，好好好……里边请。”胡校长笑容满面，对着顾嘉淮微微点头示意。
    前几天他接到顾嘉淮的电话时，就对这事儿上了心。
    学校里的学生本就不多，能让顾嘉淮亲自带着来的，肯定也是个好苗子。
    江绾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毕竟在这七十年代，城里的上学名额都紧张得很，没想到这农村的学校招生还如此热情。
    “来，喝些茶……”胡校长把两人带到办公室，所谓的办公室不过是寥寥几张桌子和椅子，陈设极为简单。
    江绾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般简陋的环境，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胡校长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江绾：“哎呀，是这位同学要来读书？”
    江绾摆了摆手：“校长不是我，是我替一个妹妹来看的……”
    接着，江绾把梁静静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胡校长。
    胡校长听闻后，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就是要这种好苗子，现在的学生啊，得明白读书的重要性，得有那股子热情才行。”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然好多学生书都没读完，就急急忙忙地跑去社会上闯荡，实在是可惜。”
    就这样，两人把事情说定了。
    再过半个月，梁静静直接来学校念书。
    考虑到她两年没读书了，胡校长打算把她安排到高一。
    江绾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江绾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身边的顾嘉淮，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打趣道：“没想到咱们嘉淮面子还挺大嘛……”
    顾嘉淮注意到她亲昵的用词。
    我们嘉淮……
    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没……没有……”
    江绾捂着嘴偷笑，这人怎么越来越害羞了。
    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朵，决定不再逗他了：“我们先去街上逛逛？”
    “好……”顾嘉淮带着她来到街上，恰逢赶集日，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周围满是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刚出锅的热馒头嘞！”
    “香甜可口的水果糖，快来买呀！”
    江绾好奇地东张西望，虽然觉得新鲜，但并没有购买的欲望。
    忽然，她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地方，眼睛一亮，上前拉起顾嘉淮的手，就往那处走去。
    国营服装店。
    店内的衣裳规规矩矩地挂成一排，男装大多是中山装和军绿色的军便装。
    女生这边的种类相对多一些，有袄子，长裙和衬衫。
    江绾在衣架间挑挑选选，最后拿了一件青绿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
    “这是给谁买的？”顾嘉淮看着她手中明显不适合她尺寸且偏小一些的衣裳问道。
    江绾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给静静买的。小姑娘身上的衣裳太破旧了，马上要上学了，总不能还穿得破破烂烂的。”
    听到她的话，顾嘉淮抿着唇，心里莫名泛起一丝酸涩。
    她似乎对那个女生，好得有些过分了。
    江绾没察觉到身后人的情绪变化，继续专心挑选着，不一会儿又挑了两件衣裳。
    想着衣裳有了，鞋也得配上两双。
    这边的鞋子大多是缝制带扣子的布鞋。
    顾嘉淮默默地在她身后跟着，突然，他的眼睛变得猩红，死死地盯着左前方。
    “顾嘉淮……”江绾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才发现他正死死盯着某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暴戾气息。
    江绾心里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
    能让顾嘉淮露出这般神情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大伯一家了。
    顾嘉淮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极力压抑着内心深处汹涌的情绪。
    一方面，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狠狠地揍那个人渣一顿，另一方面，他又想起自己答应过爸妈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就在这时，江绾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背，那温热的触感仿佛一股清流，缓缓流淌进他的心田，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顾嘉淮侧眸看着手背上那只小手，突然有些不敢直视身侧的江绾。
    自己刚才失控的样子会不会吓到她……
    “嘉淮，我们走吧。”江绾的语气如同往常一样平静温和。
    顾嘉淮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挣扎。
    江绾不想让他一直沉浸在伤心的回忆里，便故意转移话题：“我们走吧，肚子都有些饿了……”
    “好。”
    两人来到一家面馆吃饭。
    吃饭过程中，江绾明显感觉到顾嘉淮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会走神，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
    吃完饭，江绾又拉着顾嘉淮在街上逛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