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弋踉跄了几步,一手捂住心口,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没想到自己一路披荆斩棘,开出血路爬到现在的位置,仍脱不了被人扼咽喉。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从今往后你的命魂掐在爷爷我的手里,我让你生便生,让你死便死!”
符骨假人将命魂收到一个符印中,抬眸诡气森森地盯着庾弋,嘴片一张一合,蚀骨的杀气自符骨缝隙缓缓溢出。
“叫四爷爷!”
庾弋面容一窒,继而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符骨假人下巴一抬,“信不信爷爷我能将你剥皮抽筋,毁了你现在的肉身?”
一道杀意崩出庾弋的眼眸,浑身的血液如熊熊烈火,怒火喷张。
“别这么看着爷爷,你若听话,爷爷我还能给你好处,若不听话,那没什么好说的,无非给下一具傀儡贡献一块符骨……”
庾弋心头又一窒,仍是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士可杀,不可辱!!”
符骨假人歪了歪头,哼笑了一声,手臂向外一指,“这么有骨气,一口气跑到天帝城啊,回你的老主子那!”
他嘴一咧,露出一个比先前可爱了些许的笑容,“跪谁不是跪……”
庾弋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想让他彻底认命绝无可能!
今日要么一掌劈了他,他虽死有憾,但刀尖舔血的命道,他早有心理准备;要么把命魂还给他,平起平坐地谈合作,一味的让他低头受辱,绝无可能!
符骨假人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嗤地一下笑了起来,有意思,他一步三摇,晃晃悠悠的向前追去。
四周白芒闪烁,没有任何物体,放眼望去到处白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符骨假人伸出一手,细细琢磨着漂浮当空的能量。
这是……?
他眉间蹙一下,继续朝着庾弋奔逃的方向追去。
随着两人的深入,这方空间中的能量越来越浓郁,一个时辰之后,更是变得狂暴起来。
等符骨假人追上时,庾弋已然精疲力尽,大汗淋漓。
这不对劲!在外面的世界,莫说狂奔一个时辰,就是狂奔几日他都不会累。在这方空间,不知为何,浑身上下如被抽丝剥茧一般脱力得厉害,渐渐从如风疾驰的速度降到了蜗牛彳亍。
符骨假人缓缓走到他的身侧,淡淡道,“没察觉出此间问题吗?”
庾弋呼吸粗重,视线斜向上瞥了眼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家伙,不发一言。
但旋即符骨假人吐出的两个字就让他身躯立时僵在原地。
“本源!”
“本源?!” 他面容大骇。
符骨假人一点头,“还有元魂之力!”
“………”
见多识广如庾弋,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立刻想到了曾经发现的一些端倪。
他顿觉五雷轰顶。
符骨假人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应当就是了。”
庾弋满脸震惊地看向这个诡异的家伙。
符骨假人却淡淡一笑,“要不然三万年前神域为何那般大的阵仗绞杀蓟州八子?你以为是显威风来的?”
锦衣统领始终不发一言,双眸怔怔地看着满身符印骨头拼凑起来的家伙。
“那座大阵,十方紫阳烈焰阵,明面上是绞杀魔祖分身迟长夜,实际上是要修复百万年前就布在凡界的阵法……”
“修为登峰造极之后,所需的资源能量乃是海量,神域灵气再充裕,也抵不住满域大能的汲取,修士越老越不想死,位置越高越舍不得死,可狼多肉少,怎么办?”
符骨假人瞥了眼怔愣出神已陷入深思的锦衣统领,道理嘛,懂得都懂,他只是点破了而已。
“于是就盯上了凡界修士的本源,元魂之力是后来发现的……说来也好笑,提出这个办法的乃是魔祖本人,谁成想,那群喝了人血吐了人骨的家伙竟卸磨杀驴,给他安了个魔祖的名头就群起而攻之,一举将他封印了。你以为迟长夜一开始就是魔祖分身?哼,神域是要寻个名正言顺好大举出动兵压沧溟大陆的理由,这才刻意培养了迟长夜……”
他又看了眼锦衣统领,“不是爷爷我看不起陵尹世族,当初若不是陵尹喾背信弃义,与神域暗中串通,五子未必就会身殒,渔阳洵与迟长夜也未必就会被封印在赤地。不过他终究迈出了那一步,所以如今的天帝世族才成了他陵尹氏……”
庾弋呆坐在这方空间中,心底一片惊涛骇浪。
符骨假人蹲了下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可知你为何会觉得累?”
庾弋猛然转头,脸上写满不安。
“因为你的本源在被大阵炼化!”
轰!又一道雷轰在头顶。
庾弋大脑一片空白。
“这还只是在大阵边缘,若是靠近阵眼,你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
符骨假人越轻描淡写,庾弋的心头越是地动山摇。
忽然,他奋力爬了起来,就要往回跑去。
符骨假人一把摁住他,露出一个森然又满是威胁的笑容,“爷爷我说了,你今日的任务是找到传信的法门,何时找到何时出去,你若不想被炼化殆尽,那就赶紧动起来,时间就是性命!”
庾弋一把抓住摁在他肩头的符骨手臂,双眸如刀,“换一个任务,让我做什么都行,本源没了我的元魂也会成为无根浮萍!永生都别想再重塑肉身!”
符骨假人凝视着他,“可笑了,不怕死却怕丢失本源……”
他直起身,继续道,“你可知,百万年来甚至数百万、数千万年来,所有修士的本源都在被大阵炼化,来供养神域那帮家伙,大修士的本源更是大补,就如你,三境大修士,既容易被炼化又容易被吸收,你若不甘心,那就动起来,找到爷爷我要的传信法门!”
庾弋两眼冒火,恨不能将符骨假人一把火烧了,“那要是在寻到法门之前,我的本源被炼化光了呢?!我还怎么活?!”
“所以,你要抓紧时间!爷爷我是想留你性命的,你若不珍惜,那傀儡有的是,爷爷我根本不稀罕!”
符骨假人说着,手指一动,将一道命魂取了出来,“你自己选择。”
庾弋看着自己的命魂,不甘心的垂下头又抬起头,他从没有感觉如此无力过,即使以往性命攸关的时候。
“找到传信的法门又有何用?你还能拦截信件不成?”
“这无需你管,你只管照做就是!”
庾弋缓缓站起身,紧紧盯了符骨假人一眼,调头向白芒深处奔去。
符骨假人捏了捏手中那道命魂,又将它收入了符印之中。
不是他吓唬庾弋,他也是看透四周的能量之后,才想破这方空间的本质。
密信传递法门事关重大,他必须要弄清楚,一个庾弋不够,就再派几个来,以他如今的手段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锦衣统领也不是难事。只是他不能小看锦衣大统领的手段,万一被发现,而又非开战时机,那北域危矣。
他身形骤然后退,沿着此前留下的痕迹向出口急纵而去。
金色舰舱内一片寂静,所有在此疗伤的锦衣使者已被庾弋那一把火烧得毛都不剩。
一面近似女子梳妆镜的镜子静立在桌上,水波微微颤动,涟漪轻轻荡开,一个满身符文的身影倏然穿了出来。
他弹手破开覆盖舰舱的暗红结界,身形一动便消失无踪。
长空中,四侠缓缓睁开眼眸,此时大雾已然散去,九天之下的城池广袤浩大,清晰可见,些许断壁残垣仍在重建。
他朝四座城门上扫视一圈,立刻发现几个对眼的苗子。
“换个命魂当是可以,再把另外两魂锁了,应当不会露馅,肉身嘛,改一改就是,这一招比那老太婆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