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呼啸而过。
以陵尹啸行的修为,根本不需停舰,就能透过人影交叠的缝隙,看清年轻人的面容。
“是有些相像,但气质相差太大,况且那小子已然进了赤地,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
赤地的探子,早已将当时的经过与结果,无一疏漏的禀报给他,渔阳氏第二子确定无疑入了赤地。
思及此,他的眸光缓和了下来,不管谶语中的那人指的是谁,总归姓渔阳无疑,死一个他便少一道威胁。
九天之下的身影,很快缩小为几个黑点,他收回视线,重新坐回金銮椅。
目送天帝战舰远去,申屠不错等人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赶路。
一路向西南而行,不到半日便抵达一片大峡谷的上空。
峡谷绵延近千里,宽也有几十丈,一边黄土,一边红土,因赤地盛名,地理志通常称之为红土大峡谷,又因形似恶虎扑食,又得名虎纵侠,只是四爪朝向黄土一边,将赤地蜿蜿蜒蜒地从西域中切割出去。
“镰儿,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
申屠不错看向渔阳飞镰,两道苍老的眸子中,既有担忧又有鼓励。
渔阳飞镰一听,立刻急了,“曾叔祖,好歹将我送到曾祖那吧,就我一个人,怕走不了几步就被亡魂给吞了!”
申屠不错立即安慰起来,“这你不用担心,你体内的镇魂石,乃是二哥当年的磨刀石,虽只有半块,但仍与二哥有感应,你进入后,二哥自会接你的。”
渔阳飞镰却半点不松口,“曾叔祖,你们把我送进去再出来不好吗,还能见见曾祖……”
申屠不错苦笑了一下,“老朽何尝不想见,只是赤地有禁制,但凡进入其中都会被打上标记,终生不得出,以老朽如今的本事,还破不开那禁制。”
“那我怎么出来了?”渔阳飞镰摊开双手,好像发现了破绽,一脸不信。
“你不一样,三万年里也只出了你一个……”
渔阳飞镰全然不妥协,哀求道,“曾叔祖,我知道您想让镰儿自立自强,可我才多大?!您们就让我一个人进那鬼地方……”
在场几人顿时表情变化,大侠皱眉,二侠三侠几人全都瞠目,连带申屠不错露出些无语的神色。
渔阳飞镰却不管,打定主意要背靠大树。
他面容一垂,就要施展撒娇大法,刚做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肩头就被猛拍了一下。
一向话不多的二侠走了过来,“二殿下,咱们睡过了小娘子就都是爷们儿了,不能一边在床榻上逞威风,到了艰险之地又装雏儿,这可有失风范啊。”
二侠曾是渔阳飞镰的贴身侍卫,时间虽然不长,却知道二殿下的很多秘事。
渔阳飞镰嘴角抽动了两下,皱眉道,“竟拿这些事编排我!”
二侠一只手拍在二殿下的肩膀上,顺便给了申屠先生一个眼神,“放心吧,曾祖就两个重孙,怎么可能让你有闪失……”
一旁申屠不错抬起一指,朝着红土那边一点,气息如龙,立刻朝着赤地之内飞去。
遇阻后,他继续强推,一推再推,终于无法再推进,他才停下来。
随后他手掌一翻,那道气息顿时变成了一道步梯,从脚下长空向赤地内一层层延伸而去。
“连个扶手都没有,我万一摔下去呢?”许是知道挣扎无用,渔阳飞镰又从步梯上挑刺。
“放心吧,二殿下,曾叔祖的气息会护着你的。”二侠说着,将渔阳飞镰推到第一节步梯上。
“不行,我害怕……”渔阳飞镰抓着二侠不松手。
一旁大侠几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二殿下,还记得小时候玩儿的冰滑梯吗?”二侠微微笑道。
渔阳飞镰一怔,旋即从这微笑中领悟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你……你敢……啊啊啊………”
二侠蓄力一点,步梯瞬间化作一道长长的滑梯,直通峡谷那头。
他单脚一踹,正踹在渔阳飞镰的小腿肚上,二殿下重心不稳,向后一栽,立刻倒在滑梯之上,都不用二侠用力,便一溜烟的向下滑去……
“啊啊啊……”
渔阳飞镰惊恐地大叫起来,叫声随着身影越来越远,几息之后没入秋风,再难飘回分毫。
申屠不错与五大侠一直看着滑梯,直到那个身影落入一片赤氲之中,再难探查,这才将滑梯收走。
“他会记恨你的。”四侠上前道。
“有什么关系?”二侠咧嘴一乐,“我早晚会战死疆场,记恨又何妨?还多个人惦念。”
几人的神情瞬间严肃,很默契地对未来一事闭口不谈。
申屠不错仰头望了望苍穹,秋日凝白,碧空如练,白云随风而动。
苍天从未改变,世间恩怨也从未停休。
“不知阙珠大会如何了,我等就此返程吧。”
五大侠一齐点头,六道身影跃上虚空,一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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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钟,渔阳飞镰就落在一片赤土上。
他一脸的生无可恋,回身想眺望一下,牢骚两句,凭曾叔祖几人的修为,应当也能听得见。
哪知四周迷蒙一片,赤红的雾气铺天盖地,他根本看不到雾气之外的地方。
“完了,又回来了。”
他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心情郁闷呐。
出去转了一圈,受了那么多罪,临了又被送回来,人生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答案,有。
爹娘费尽心思把他送入赤地,绝不是让他来玩儿的,指不定又有什么遭罪的事情在等着他。
他坐在红雾中,思绪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却都不是往好的地方去。
“算了,娘亲说了,我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他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望向红雾之中。
“曾祖,您的好重孙来了,心在嘣嘣跳呢,您感受到了吗?许久不见,重孙儿都想您了,您快来接重孙儿吧……”
他小声念叨着,警惕地看着四周,只要不突然窜出个什么来吓唬他,他就能壮着胆子走下去。
某处洞府中,一道大红身影锁着眉头,看向三尺之台上。
“现在接他过来吗?”
“不必,”石台上一个苍老的身影说道,“魂王会照看他的。”
大红身影咂了咂嘴,似乎很无奈,“送他出去,是让他历练的,无依无靠最能磨练人,怎么这么快就给送回来了?”
石台上,渔阳洵闭目静听,四周无形的气息迅速扩散。
如此持续了一刻多钟,他突然睁开眼眸,道,“心跳不同于往日了。”
迟长夜双眸一跳,“碧血龙心出了意外?!”
渔阳洵微微凝眉,摇头道,“魂玉未碎,应当不是。”
迟长夜扇子一合,一脸凝重,“那颗心只有在他的体内,才能通过大阵,我是布了阵法才送他走的,如今的凡界,有人能破开我的阵法??”
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管如何,都已经回来了,且等他到了再查看吧。”渔阳洵平声静气说道。
红雾茫茫,形单影只,时而脚深,时而脚浅。
渔阳飞镰走了一会,平安无事,他惴惴不安的心情总算安稳了一些,但却有个更冒险的想法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是不是离曾祖太远了,都一刻钟多了,还不来接我……”
“也不知云苍爷爷的肉身凝聚成功了没有……还有使刀那小子,也不知在哪……”
“我若是嚎一嗓子,不知是得救快,还是死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