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机敏如仇则忾,立刻听出这道苍老声音背后的虚浮。
“老前辈,你都行将就木了,还操这么多心?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后事!”
“年轻人,生命的终点,不以年龄而论。若是误入歧途,前行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此生的终点。”
“老前辈多虑了,晚辈行的路乃是沧桑的人间正道,坦坦荡荡。”
“年轻人,想必你也听过当年魔祖的下场,你敢说你这功法与魔族无关吗?”
仇则忾勾起唇角,冷笑了两声,“有关又如何,无关又如何?功法本无错,错的是人心!仇某虽行事残忍了些,但修行江湖本就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仇某坦荡磊落,就不劳烦前辈教诲了。”
“须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你本无心,却被强加其名的?就如当年被封印的魔祖分身,有谁能确定他的心中一定有魔?权威在别人手上,有没有都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若能翻腾出天际,自是可以自立规则,若翻不出,就要遵从别人的规则行事。可见,行事须谨慎,功法更需谨慎!”
仇则忾听出了苍老声音中的善意,如此规劝,也算谆谆教诲了。
“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
“老朽只是凡界一普通修士,姓名不提也罢。”
见老人不愿报上名讳,仇则忾也没有多想,反正沧溟大陆有名号的修士他都知道。
“这几十万修士,还请小友放过他们吧。”
仇则忾顿时面色冷凝起来,“老前辈未免多管闲事了些,仇某尊重老前辈,不代表老前辈就可以插手仇某的私事!”
“你若执意要炼化这数十万修士的性命,那老朽必不会袖手旁观。”
大阵之中,从灵魂与修为被撕扯的痛苦中喘息过来的数十万修士听到此话,宛如在茫茫大海上发现了一艘小小渔船,虽不一定能拯救自己,却仍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如仇则忾所说,修行江湖唯利是图,没有人会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而涉险,更不会为了陌生人而轻易出手。
只是不知老人修为如何?听其声音,有些元气不足,应当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哼,仇某这可是神域的阵法,赫赫有名的十方紫阳烈焱阵,老前辈就不怕自己一把老骨头被轰成碎渣吗?”
“不怕。”老人云淡风轻,“你若执意不放人,那老朽就出手了!”
仇则忾眼神微眯,神情凛然,他试了好几种方法,却都查探不出老人的修为,看来这老头不简单。
凡人修士最高即为渡劫九境,突破九境即可登临神域,按最坏的情况,即老人是九境修士,大阵的威力也足以应对。
“老前辈不必手下留情,仇某很想见识一下老前辈的手段。”
仇则忾慨然道。
至于压低修为,同境界对战什么的,不要想。修行江湖追求的荣耀是以弱胜强,或以强压人,从不是公平。
“如你所说,老朽行将就木,你若败在老朽手里,可就无法做那君子报仇千年不晚的豪情轶事了!”
仇则忾哼笑了两声,“无妨,仇某愿赌服输!”
“好!”
大阵之中,数十万修士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既抱着希冀,又不敢抱希冀。
先前执着于俯首称臣的蚀月宫宫主元振,浑身颤抖着爬了起来,仰面凄楚道:“老先生若能救晚辈于水火,晚辈愿拜老先生为老祖,鹿乳奉亲侍奉老先生!”
这脸皮厚的也没谁了。
若是老人能将这么多人救出去,甚至不用全部救出,只救出几人,那也证明老人修为不凡,绝非寻常的渡劫大能可以比拟,这样的人谁不是眼巴巴的求着侍奉??
“老朽出手的缘由与阁下无关,阁下不必承老朽的情。”老人淡然道。
随即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大阵之中,粗布麻衣,白发疏落,身躯佝偻如老松。
老人现身后,先看了一眼阵中的某个角落。
仆固云苍与五大侠立即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渔阳飞镰则直接跪地磕头,唯有额头触地才能表达他心中的尊敬。
仇让落在阵中不远处,看到几人如此恭谨,神情中多了一丝探究。
“嗡!———”
老人抬手布下一道结界,将整个大阵上下一分为二。
他与仇则忾处在大阵内外,数十万修士则隔在了结界之下。
数不清的目光涌起感激之情,显然老人是不希望交战的能量波及到他们。
仇则忾看着老人的举动,双眸凛然,看来老人是有备而来。
他看了一眼仇燕,后者满脸肃然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他手抚掌中阴阳镜,向阵眼打出一套奇异法诀,大阵微微颤鸣,像是在回应。
下一瞬,整座阵法金光闪耀,光芒璀璨,连他的周身亦发出金色微光。
他得意地仰起头,冲老人勾唇笑道:“老前辈先请!”
老人看着他摇了摇头,“与阵法融为一体确实可增强战力,但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胜负如何,你都会受伤的!
仇则忾再度勾唇一笑,“多谢老前辈教诲!”
“嗤!———”
下一瞬,他率先出手,一道白刃飞出,如巨瀑横飞,幅宽数十丈,强横的能量横推而去!
结界之下的修士纷纷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别看这招式简单至极,却是以蛮力横推,再配速度,考验的是接招之人的体魄与元气。
这可就是明晃晃的在欺负老年人。
只见老人抬起手掌,掌心微扣,随即猛然转动,将飞至近前的白刃顺势拍向大阵。
“噌啷啷———”
白刃撞碎。
整座阵法剧烈颤动起来,巨大的轰鸣响彻虚空。
以彼之力来攻彼之阵,彼之感受可好?
“噗!”
一口鲜血喷到了大阵顶端。
仇则忾狠戾地看向老人,牙齿咬得咯咯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