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爷越想越气,指着他的手也抖个不停。
因为太过气愤,所以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混账东西!你个混账东西!你可真让我开了眼!”
他活了一辈子了,自己的家主之位是靠实力拿过来的,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被夺权。
他怎么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江驭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多亏了爷爷教得好。”
“我可教不起你!”
“那就是我爸教得好。”
“你爸就教你,怎么夺他老子的权?”
“这我爸倒是没教,不过他说了,别人不肯给的,可以自己拿。”
“……”
“其实我对您的继承权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好像只有拿到继承权,我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我就只能这么做了。”
江老爷子总算听明白了,一张老脸上倏地满是暴怒,“你居然是为了温黎!你为了一个女人夺我的权?!”
江驭没有否认,“是。”
江老爷子气道,“疯了!她都不要你了!她抛弃了你!你醒一醒!她就是个薄情狠心的女人!”
“难道不是爷爷威胁她的吗?”江驭声音冷下来,“你用她的弟弟逼她和我分手,把温瑞带去国外做人质。”
“你……”江老爷子愕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是她告诉你的?”
他想说温黎是不是疯了,把这一切告诉江驭,难道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弟弟了吗?
可是在看到江驭笃定的神色之后,蓦地明白过来。
他抿了抿唇,“你找到温瑞了?”
江驭扬了扬眉,“也不难找。”
江老爷子面色颓然,怪不得。
江驭哂笑出声,“爷爷,她只是一个小女人,您何必为难她?”
关于这件事,每每想起来,江驭至今仍会一阵阵心疼。
那个时候,他生死未卜,温瑞也求治无门,她最在乎的两个人,似乎随时都会抛下她。
她该有多么无助难受?
偏偏他的爷爷还找上她,逼她分手。
在那种情况下,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她能怎么办?
他体会过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所以他从没怪过她抛弃他。
“她是能够影响你的女人!”江老爷子见自己做的事情,都被他得知了,倒也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你爸当年就是为了你妈要死要活,如果不是你妈那个女人,你爸他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吗?会有后来的事情吗?”
“你在潞岛的不幸,你爸的惨死,你这一生,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有你爸的前车之鉴,我又怎么不警惕!我怎么可以允许女人,把我最得意的儿子孙子,一个个的全都毁了!”
“你为了她连跳跨海大桥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你连命都不要了,我怎么能不害怕不担心?”
“不。”江老爷子摇头,“我不会允许的,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步你爸的后尘!”
江驭凝着江老爷子,慢慢的勾了勾唇,“我怎么会步我爸的后尘呢?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对您没什么太多的感情,所以我做出了逼您交出江氏的事。”
江老爷子茫然抬头。
江驭又道,脸上带着一抹嘲弄的笑,“但我爸不会。他再疯再狂,在他心里,也始终敬重你深爱着你这个父亲。”
江老爷子摇头,“不,他敬重我深爱我,就应该听我的。如果他听我的,就不会死!”
“到现在你还认为他的死,全是女人造成的吗?”江驭忽然拔高了声音,言辞犀利,“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死!”
“你在胡说什么?”江老爷子被刺中软肋,瞪着眼睛怒呵道。
江驭轻笑出声,这么多年过去,再提起父亲跟他讲了无数次的陈年往事,他已经可以很平静了。
“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出于敬重深爱,他告诉了你。”
“他以为他亲爱的父亲,会祝福他,可是你看不上那个女人。”
“你找人想弄死那个女人,放了一场大火。你没想到的是,他会冲进大火里救那个女人,还会让自己重伤。”
“但他没怪您。他甚至可怜巴巴的想着,自己都已经这样了,您应该看得出他想娶那个女人的决心,他因为爱您,再一次赌了您对他的爱。”
“他听您的安排,出国治疗,而那个女人被留在国内。”
“可惜他再一次赌输了。他收到了他二哥和他女人的婚讯。”
“他从国外回来抢婚,您给了他选择,让他在继承权和女人之间选一个。”
“我想或许他对您终于失望了,他选择了女人,决定离开岛城。”
“其实在整件事情中,他那样狂那样傲的人,有好几次可以像我这样,夺了您的权,你应该很清楚,他能够做到,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他怕你伤心,怕你难过,他爱您,所以没有做。”
江驭朝他看去,漆黑的眸底没有任何情绪,或许有,但因为眸色太沉看不出来。
“我和他不同。”他说,“我的心更硬。我没感受过您的爱,对您本就感情淡薄。”
“跨海大桥那次,我和你坦白交代和温黎的感情,那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
“如果你能遵守诺言,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我想,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和您还能维持那可怜虚假的爷孙情分。”
“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没有珍惜那唯一一次机会,我就只好亲自来拿。”
“你毁了你儿子的一生,我不会让你再毁了我的一生。”
“我江驭要和温黎在一起,这辈子我认定了她,谁也别想阻拦,谁阻拦也没有用!”
江驭朝衡叔伸出手,衡叔立刻把一份文件递过来。
他拿着上前,交给江老太爷,“签字。”
江老太爷看着这份文件,再抬头看着江驭。
望着这张和自己死去的儿子相似的脸,他眨了眨眼,泪水也像是决堤了似的往下掉。
那些被刻意埋葬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
他记得他是在怎样的夜里出生的。
记得他的第一声啼哭是多么的响亮。
记得他学会爬学会走路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爸爸。
记得他的青春期记得他跟着他去公司的第一天。
记得他跪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说只要女人的坚决。
也记得他最后见他时,他浑身是血的被江驭背在背上,跪在江家大门前的那一幕……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两步。
席南春上前搀扶住他,“老爷……”
江老爷子喉头哽咽,满脸凄然的拿起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