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和伯府夫人趁着月色回了东宫,太子妃还没安歇,正给笼子里的鸟雀喂食。
“挑的如何了?”太子妃手上逗弄着金丝雀,头也不回的问。
伯府夫人道:“还是那个县主好些,另一个太小了点,胆子也小,配不上我儿子。”
她说着又有些嫌弃道:“这县主也不怎么样,瞧着不像个安分的主儿。”
“安分不安分倒是不打紧,她没有娘家,真挑中了她,到时候宫里赐了婚,回去由你拿捏调教。”太子妃说。
她今日观察过周晚吟,躲在人堆里,不声不响的,并不是那种温柔狐媚会勾男人的性子。
想来那披风的事儿,果真是巧合,她心里好受了些,也就不多计较了。
她又有些遗憾:“依我说,还是另一个更好,云南王的独生女儿,年纪小好拿捏。”
云南王家的掌上明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若是穆家的丫头嫁给十二郎,那最好不过了。
至于周晚吟,她再找个别的男人给指婚去就是了。
“云南王只有这一个女儿,这要是赐了婚,我儿子还得入赘。”伯府夫人脸色不大好看,“我儿子样貌堂堂的好儿郎,当个倒插门的赘婿,再是荣华富贵,也没什么意思。”
太子妃白了她一眼:“她父王还在,王府部众自然效忠穆家,等过个几年,生儿育女之后,老王爷死了,他再想法子带着儿子认祖归宗不就成了。”
“这……人家能答应吗?”伯府夫人有点动心。
卢氏在一旁帮腔道:“婶婶,你是多虑了,没听过三代还宗么,等到老王爷死了,穆家不就由着咱们十二郎说了算了?”
“老王爷死了,那郡主不还活着么,她不答应啊。”
“你瞧她那身娇体弱的,让十二郎多宠幸宠幸她,就说是夫妻恩爱,不纳妾不买通房的,让她多生几个孩子,早晚生死了。”卢氏说。
伯府夫人眼睛亮了亮,想到什么,又暗淡了下去:“不……不成啊。”
她纠结的看了一眼太子妃,想说又有点犹豫,终究是住嘴了。
太子妃对家族里这些旁支亲戚没什么好脾气,冷冷道:“让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哪有咱们范阳卢氏的样子!”
伯府夫人僵着脸,磕磕绊绊道:“十二郎他……他有怪癖……”
卢氏赶忙把屋子里侍奉的宫人赶了出去。
伯府夫人这才道:“他……只喜欢小丫头……若是入赘进王府,这不就露馅了么。”
“小丫头?”太子妃愣了一下,“多小?”
伯府夫人道:“五……五六岁的……”
她说着委屈了起来,“我也是没法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原想着,等他成婚之后,我给他房里多配些小丫头就是了,只要他娶了皇家县主,得些朝廷提拔,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这个当娘的,也就知足了。至于云南王府,我那是想都不敢想。”
太子妃听她这样说,也只好歇了心思,只叮嘱道:“你做事仔细些,这要是让朝臣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伯府夫人猛点头:“那是自然,家里丫头都是签了死契的,等那县主嫁了过来,她是个好拿捏的孤女,保管瞒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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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小郡主赶紧拉着周晚吟就要出宫去。
周晚吟拦住了她:“傻丫头,你守了一晚上,就这么悄悄摸摸的出宫了?”
小郡主摆了摆手:“皇后娘娘人极好,我替她守灵是应该的,我才懒得去邀功呢。”
“你即便不让人知道你守灵了,也该叫人知道,谁没有守灵。”
周晚吟可没打算和太子妃客气,在偏殿慢悠悠吃了早饭,等到宗亲命妇带着女眷进宫祭拜的点儿,她才不慌不忙的出来。
一出门就遇到了早早赶来的平王妃。
平王妃的脸色并不大好,她正为日里守灵的事情烦着。
皇后停灵要停七七四十九天,这太子妃嫌晦气,左推右阻的不肯让端王守灵,自家亲侄子都这样,别的王府宗亲也就不大乐意了。
内廷的总管点到了谁,都找些由头不肯去。
皇后的丧事办得不体面怎么行?太后又是个不爱管事儿的性子,干脆把平王妃招进宫里来,请她去各家的王府说说。
平王妃哪里不知道这是得罪人的差事,抱怨了一肚子,正愁呢,就瞧见周晚吟和小郡主穿着一身重孝过来。
“你们这是……”她宗室老人了,自然瞧出两个孩子戴的孝重了。
这捐款的丫头早出五服了,披麻戴孝的干什么,多不吉利!
周晚吟解释道:“昨夜给皇后娘娘守灵,这才穿的重孝。”
“昨夜是你们两个守灵!”平王妃脸色变了。
小郡主茫然的点了点头,不就是守灵么,她还想赶紧回家呢,这平王妃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平王妃当然反应大了!这种事情这没娘的孩子不大懂,她却是清楚的。
守灵是大事,别的日子还可随意一些,子时之后主子去睡了,换奴才守着。
但头七这样的正日子,那可是要晚辈守一夜的。
小端王平日里不来,至少要守头七吧!!
平王妃本就对周晚吟印象不错,王府不想掺和进柴家的是非里去,这孩子退了亲之后也没有多和平王府往来,是个懂分寸的姑娘。
如今在宫里撞见了,不免和她多说了几句闲话,问她一些近况。
周晚吟很听话,平王妃问什么她答什么。
就这门口闲聊的几句,各王府女眷们就陆陆续续到了。
看着两个姑娘身上的孝服,神色诧异了一下下,又都默不作声的进了太极殿去上香祭拜。
大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
内务府催他们家孩子进宫守灵跟催命似的,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穿成这样,能是为了什么?
平王妃看着众人神色,心里也暗暗对太子妃有几分抱怨。
这算什么事儿啊,皇家死了人,连个头七守灵的晚辈都找不到,把这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家孩子找来守了一夜。
这宗亲们能不闹嘛!
她正烦着,太子妃宫里的两个侍女就领着卢氏过来找周晚吟。
平王妃也知道这是她表嫂,寒暄完了便放这孩子过去了。
周晚吟三两步就跑到了卢氏跟前:
“表嫂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氏见她身上还穿着重孝的衣裳,只觉得一股晦气扑面而来,赶忙往后退了退。
“你子安表哥去了洛阳,老太太膝下寂寞,想你想的紧,你这几个月就回公府,陪陪老太太吧。”
“可是我还得去书院读书啊。”周晚吟大声道。
“读书哪有陪老太太要紧?”卢氏被她突然大声惹得很不高兴,“去了书院几天,圣贤书没读几本,倒是把心儿读野了,连孝道都不管了?”
“我就在书院里,隔三差五还可以去公府探望,老太太想我做什么?”周晚吟一口回绝,“我去书院读书,是皇后娘娘的恩典,读书明理,怎么就不孝了?”
老太太怎么会想她。
不过是卢家人挑中了她,这会儿还不能赐婚,又不想她在书院抛头露面的读书,便要柴家找由头把她圈在内宅里罢了。
“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能认得字会管家伺候爷们就行了。”卢氏没那么多耐心了,拿出嫂子的款来训斥,“你都是十八了!和那些十来岁的姑娘不一样,也该收收心,在家里绣绣嫁衣了!”
未嫁的姑娘是娇客,她且客气几分,如今这丫头已经被太子妃定给卢家了,翻不出什么天来,她不屑的白了周晚吟一眼,转身就走。
周晚吟猛地把手里抱着的食盒砸出去,发出巨大的响声。
再拼命扯着卢氏的袖子大声哭喊:“表嫂!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身上还穿着丧服呢,你竟然要我回去绣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