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右相府。
李林甫经过数日的静养,身体状况总算稍稍有了些许起色。
然而,还未等身体完全康复,他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便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于繁忙的政务当中。
一想到这几日昏迷期间,朝堂之上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亟待处理的重要事务,李林甫就心急如焚。
其实,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大可将一部分事务交给左相陈希烈或有副相职位的朝廷重臣去打理。
毕竟这些大臣们也都具备相当的能力和经验,足以应对一些常规性的政务。
但是,李林甫心里清楚,一旦放权给他人,就意味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将会被稀释,甚至有可能逐渐失去对朝政的掌控权。
这种局面对于视权力如生命的李林甫来说,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于是,尽管饱受病痛的折磨,身心俱疲,李林甫仍然咬紧牙关,强撑着虚弱的身躯,亲自处理每一件政务。
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巩固自己地位、彰显权威的机会。
哪怕明知这样做只会让自己的病情雪上加霜,越来越严重,可他就是无法割舍那份对权力的深深眷恋和执着追求。
……
……
这一日,李隆基从杨国忠府邸隔壁黄苗苗那里偷吃回到兴庆宫之后。
突然想起李林甫病倒已有数日,如今朝中政事繁多,急需有人出面妥善处理。
念及此处,他赶忙唤来大太监袁思艺,吩咐道:“朕听闻李林甫病卧榻上多日,至今仍未能痊愈。”
“然朝中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你速去李府探望一番,了解其真实状况究竟如何。”
袁思艺领旨后不敢怠慢,即刻动身前往李林甫府邸。
不多时,袁思艺来到李府门前。
门房见是宫中来人,急忙将其引入内宅。
袁思艺来到李林甫处理公事的大书房前。
房门缓缓打开,只见李林甫坐在硬榻之上正在处理公文。
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崭新的锦袍,乍一看上去竟似完全恢复了健康一般。
袁思艺见状,心中不禁一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一边走上前互相问好见礼,一边仔细观察李林甫的气色。
心底禁不住暗自琢磨:“瞧这模样,李林甫看起来倒是精神焕发,全然不像是有病之人。”
“但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这幅样子呢?”
想到这里,袁思艺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圣人听说右相您身体尚未彻底康复,心中甚是挂念,特意派咱家前来探望右相。”
“不知右相近况如何?”
李林甫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
他早就得知圣上会派人前来探视,故而提前命下人将自己好生梳洗装扮了一番,并服用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物,这才勉强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精神抖擞。
此刻,他用尽全身力气,装作声如洪钟般大声说道:“有劳圣人和袁总管挂怀!本相承蒙上天庇佑,病情已然大有好转,已无大碍矣。”
“烦请袁总管回去之后向圣人转达老夫的谢意。”
话虽如此,其实只有李林甫自己心知肚明,每说一句违心之言,都仿佛是在无情地透支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他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头晕目眩之感愈发强烈,但为了不让袁思艺察觉到异样,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
衣服之下,后背之处豆大的汗珠却已经滚滚而下。
……
袁思艺大摇大摆地空着手走进右相府,当他离开的时候,怀里却小心翼翼地揣着一件被视为稀世珍宝的物件儿。
这件宝贝可是由李林甫亲自交予他手中的。
“嘿嘿,这李林甫倒是挺会做人,晓得咱家跑这一趟不容易,居然送上如此贵重的礼物给咱家。”袁思艺一边盘算着这件宝贝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一边禁不住暗忖不已。
袁思艺美滋滋地怀揣着宝物刚刚走出没多远,突然就在前方道路上撞见了早已在此处恭候多时的杨国忠。
只见杨国忠面带微笑,手里同样捧着一份沉甸甸的重宝,快步走到袁思艺面前,然后亲手把这份厚礼递到了袁思艺跟前。
不用说,杨国忠此番举动背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袁思艺见状,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待杨国忠将说的话说完之后,他便欣然接受了杨国忠送来的这份重宝。
并且拍着胸脯满口应承下了杨国忠所提出的种种要求。
等到杨国忠满意地转身离去之后,袁思艺便坐着马车急匆匆地朝着兴庆宫方向行去。
就在袁思艺快马加鞭赶路的途中,忽然有一名不良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待这名不良人靠近后,袁思艺才知道原来是裴徽专门派人给自己捎来的一句话。
等这小厮走了之后,坐在一旁的袁思艺的心腹、义子兼跟班小太监见状,立马凑上前去,尖着嗓子,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哎哟喂,我的好干爹哟,您瞧瞧这裴徽,虽说官做得挺大,权倾朝野,可到底还是太嫩了点儿吧?居然连份像样的礼都舍不得送出来,就敢痴心妄想要干爹您帮他办事儿。”
“你小子知道个屁。”袁思艺漫不经心地抬起手,看似随意地在小太监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此时他的心思早已飘远,心中暗暗想着:“哼,这毛头小子知道些什么!裴徽与我的交情岂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就算他今日未曾送来厚礼,只要是他所求之事,咱家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帮。”
袁思艺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为人处世更是圆滑至极,深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道。
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之中摸爬滚打多年,他对于权力和利益的嗅觉异常敏锐。
平日里,他明里暗里收受贿赂无数,然而却能巧妙地在各色人物面前伪装出截然不同的姿态。
面对位高权重之人,他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对待身份低微者,则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如此长袖善舞,只为实现自己那无尽的野心和欲望。
小太监被干爹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惊得愣在了原地,待回过神来后,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惊愕。
他怎么也想不通,像干爹这般贪婪自私到极点的人,怎会有人愿意与之深交?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