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驰枫一把捂住了尖叫的张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嘘，别说话，诡异可能就在旁边。”
    张一抱着小女孩的手收紧，吓得连忙点头。
    沈驰枫是第一个被诡异传送到影子空间的。
    他意识到不对劲，是因为这个空间里自己没有影子。
    车灯明晃晃地照耀着所有人，可脚底下干干净净。
    本以为自己特殊，但一转身，发现其他人也没有影子，就像是鬼故事里的鬼一样。
    但面前的乘客表情生动，和之前别无二致。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沈驰枫迟疑了一会，直接挥拳朝旁边的小丑打去——
    然后发现小丑被自己打死了。
    “......”
    果然有问题。
    小丑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被他打死。
    而且流出的都是黑色的血迹。
    因为沈驰枫暴力的动作，车上乘客做出来不同的反应，就连旁边的异能者们也是。
    他们蜂拥而上，凭借单纯的拳打脚踢，企图让沈驰枫受到伤害。
    刚开始，沈驰枫担心误伤自己人，只是双手交叉格挡在头颅，谨防头部受损。
    但随着攻击落在身上，他就品尝出不一样的地方，这些家伙太弱了，跟蚊子叮咬一般的伤害，不是他熟知的打法。
    而且一点异能都没有使出。
    身材壮硕的卢家四兄妹，打人跟弹棉花一样，怎么可能呢。
    沈驰枫从双臂间抬起头，狭长的眼眸充满了杀意。
    凭借被诡异血肉改造的强悍素质，他直接横扫了所有人。
    黑色血液滴答滴答顺着他的拳头滴落。
    车厢内，对他进行围剿的人都死在了拳头之下。
    剩下的幸存者相互蜷缩在一起，畏惧地看着面前的杀神。
    天花板、座位、地面，都铺满了溅射性的血迹。
    腐烂粘稠。
    而后，沈驰枫看到了准备对自己尖叫的张一。
    估计这辆车厢附近的异常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两人已经没有回去，这说明污染源还在。
    沈驰枫简单跟张一讲述他们进入污染场域的事情。
    在对方绝望的眼神中，他起身往列车深处走去。
    ......
    龙城，特殊管理局，监管部。
    中央的大屏上雷达闪烁，标记着一个正在移动的红色禁区。
    下方的工作人员按照各自的任务目的来回走动，声音嘈杂，文件乱飞，操作台上的人手臂快出残影。
    整个部门热闹得如同股票的交易市场。
    “从华城南开往龙城北的列车出现污染场域，火车行驶速度依旧保持不变，预计到达时间是下午17:05分，还有1个小时。”
    “目前污染评级是d级，污染源未确定，乘客名单上有参加此次城邦联赛的炎城异能者。”
    “列车失去信号，无法联系列车长。”
    “是否需要提前进行拦截？”
    “c级诡异，火车上的乘务员就能搞定，不需要旁人出手。”
    “请实时更新污染检查情况。”
    “收到。”
    ......
    现实空间。
    经过短暂失明的几秒钟，有不少人反应过来，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手机手电筒的强曝光反射在车窗上，萧良被灯光刺得眼前出现白点，根本无法聚焦。
    也看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真人假人。
    那些手机在打开后没多久，在不可抗力因素下，列车车窗炸了。
    玻璃碎得彻底，窗外呼啸的风猛地灌进来。
    列车还在行驶，只是他们被困在里面，看不见了。
    不少人开始尖叫怒吼。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萧良虚握项链上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危险还没有解除。
    刚才炸的不只是车窗，还有镜子，一切阻碍他辨别诡异的元素被炸了个干净。
    诡异的指向性很强，说明他一直在观察自己。
    萧良正思索办法的时候，一道呕哑嘲哳的声音从列车的黑暗处传来。
    “是卢秋。”
    小丑突然出声说道，他提醒萧良：“他的能力是【催眠】，捂住耳朵，不是因为怕催眠，主要是因为难听。”
    萧良用胳肢窝夹住了铁铲，空出两只手捂住耳朵。
    但残音依旧能透过手掌传进脑中。
    其他乘客自然也是下意识捂住耳朵，但这样的动作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卢秋的歌声难听又走调，可其他人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竟然情绪平缓下来，甚至眼皮合拢，打起了瞌睡。
    随着歌声越来越近，整个车厢里的人变得东倒西歪。
    相互叠在了一起。
    谷荣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过，异能者的体质都较强于普通人，倒是抵抗了这股睡意。
    再加上卢秋刻意压制住了大部分能力，催眠只针对普通人，不然其他人也会一起中招。
    “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
    小丑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如果说塞壬的歌喉如同被天使吻过，动人心魄，杀人于无形，那么卢秋的歌声只能说是撒旦掐过的嗓子。
    就像拿尖锐的手指甲往黑板上抠出来的声音一样，让人牙酸，难以忍受。
    此时列车上，只剩下清醒的异能者，还有火车司机和乘务员。
    但他们彼此的站位都刻意保持了距离。
    彼此之间的信任也几乎没有。
    毕竟刚才失明的那几秒，谁知道有没有会被替换？
    万一那诡异还在，趁机背后捅刀怎么办？
    “那个……”
    张二半抱着小女孩，慢慢举起手。
    “也许我能知道，我们之间有谁是假的。”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
    疯狂杀戮的沈驰枫突然停下脚步，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粗犷的声音给人感觉很难听，但细听又听不清。
    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两个时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闷头抱着小女孩冲过来的张一差点撞到沈驰枫，他猛的往后一跳，眼中惊魂未定。
    “发生了什么？”
    沈驰枫很冷静：“你和张二还能联系吗？”
    “能。”
    “问问，他那边发生了什么。”
    张一等了一会，才回复沈驰枫：“火车车顶的灯全炸了，窗户和镜子粉碎，萧良杀了很多诡异。”
    “还有，卢秋唱了一首很难听的歌，然后除了异能者和乘务员全睡着了。”
    沈驰枫听到卢秋的名字，眼神发愣。
    “难怪。”
    他点点头，转而让张一传话：“你让张二告诉小丑他们，异能者和乘务员都是安全身份，当然，除了我俩。”
    “不过我猜，另一个空间的我们俩早就被杀死了。”
    张一点点头，十分认同：“没错我俩是最早死的。”
    “凶手就是萧良。”
    张一煞有介事地说道，沈驰枫听到后笑了笑。
    他刚才也一拳轰碎了假萧良的头颅，算是扯平了。
    感觉那些替身诡异都杀完了，但总觉得还有留存在人群中没有暴露出来的。
    沈驰枫借由张一的口说道：“我们对一下乘客的数量吧。”
    如果发现有多余的人，并且在两边时空同时出现，这说明其中有一个是诡异。
    至于要如何辨别——
    在张一和张二的配合下，两人如同门闸一样，对上一个，放一个。
    为了让对方快速识别出来，他们专挑人物特征说。
    “人中有颗媒婆痣的大哥，只有一个，过！”
    “驴脸马小姐，过！”
    “背带裤，黑色紧身衣，中分头跟两瓦片一样的街溜子，过！”
    “目测36d！过！”
    兄弟俩默契十足，将一个个昏睡的乘客都筛查了一遍，直到——
    张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会，咽了咽口水，才缓缓说道：“一分牛仔，连个完整的屁股都包不住，黑丝袜破了三个大洞，依旧风韵犹存的寸头大爷......”
    张二沉默了一会，因为他也看到了。
    顿时感觉眼睛受到刺激，有些想迎风流泪：“我这边的丝袜破了四个洞。”
    张一哽咽了一会：“估计有一个在跑动中拉丝破了吧。”
    张二默默回了句：“懂了……”
    张一：“懂了。”
    张二：“有一个假的。”
    张一指着地上的大爷，张二也指着地上的大爷，兄弟俩异口同声，出现跨时空的默契。
    “良哥上！”
    “枫哥上！”
    萧良凭借污染道具【胆小鬼的心脏】的跳动频率来判断面前是人是诡。
    跳得快，那就一铲子戳过去。
    几乎不跳，那就是人。
    反正心跳比他脑子更先认出诡异，还不用他动脑，萧良对此感觉十分方便。
    除了最初代替沈驰枫的诡异有些麻烦，其他诡异杀得很轻松。
    最后，在双方默契的暴力下，火车上的黑色诡异被清空。
    两方再次报幸存者人数。
    影子空间，47人。
    现实空间，195人。
    无一人身亡。
    张一在旁边感慨：“幸好有钱坐火车去龙城的人不多，不然按照火车的容纳量，起码一千多人，根本数不完。”
    “但是，我们怎么出来？”
    现在面临一个问题，他们应该是被诡异分开到另一个空间里，虽然距离不远，但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这说明污染源并没有找到，诡异依旧在火车上。
    萧良发出质疑：“真的都清干净了吗？”
    为什么【胆小鬼的心脏】越跳越快？
    影子空间里，张一抱着小女孩，替张二在另一个时空回答：“当然，每一个乘客都没有重复，因为我和小妹妹一直都——”
    张一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身上的肌肉突然紧绷，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了。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身上，有一种魂肉抽离的无力。
    他对张二轻轻问了句：“欸......你手里抱着人吗？”
    张二下意识回复：“你在说什么？我一直抱着小孩没放手。”
    “那我……”
    张二猛的反应过来。
    张一只说过，另一个自己，当时受到惊吓，拉着一个路人跑了，可没说，他也带着小女孩跑了。
    那——
    张二毛骨悚然，顿时觉得自己怀里瘦小的小女孩有千斤重。
    张一，张二发出了同一个灵魂拷问：我手里的人是谁？！
    意识到还有最后一个人没排查，而且还是他们一直忽略的人。
    凭借张二的眼神就知道答案。
    萧良猛的朝张二怀里一直低头的小女孩出手。
    哗啦！
    一声清脆但遥远的破裂声响起。
    萧良突然发现，自己能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另一辆火车上的沈驰枫。
    两人距离不过几米。
    破碎的声音来自对面的那辆火车，他们的车窗炸裂，仿佛就此打破时空的壁垒，让两个空间的人见面了。
    只是这的确不是个好时候。
    两辆火车正在逐渐平行靠拢，即将碰撞在一起。
    萧良都能感到粉碎的玻璃洒在身上，漏进衣领的凉意，还有快速擦过皮肤，带来火辣辣的感觉。
    与此同时，诡异死后化作的黑色液体，如同有生命般，开始凝聚，蠕动，流过四处残留黑色液体的地方
    就像黑色的洪流，集中在一起，越来越汹涌，越来越庞大。
    最后凝聚成两股黑色手臂，如同米开朗基罗《创造亚当》的那副壁画。
    上帝朝亚当伸手，两人的手指即将发生接触。
    完成从虚无到存在的瞬间转变。
    两辆列车上，黑色的洪流也即将发生触碰。
    紧急关头，卢夏猛喝一声，他的四肢开始硬化，甚至长出粗糙的硬质外壳，如同树根一样往地上延伸，包裹住了车厢里的人。
    卢冬则从行李中拔出一柄堪比人高的大剑，横亘在两辆火车之间。
    【骑士的守护】，守护的目标受到伤害，伤害将转移到自身。
    另一边沈驰枫也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百宝袋，手指拨弄两下，掏出一个软绵绵如同黏在布袋上的青鼻涕，抿嘴咽下。
    然后身体发生畸变，皮肤膨胀透明，瞬间化作一滩如同绿色史莱姆的东西包裹住了张二和其他乘客。
    还贴心地预留了呼吸口。
    真实与虚幻的两辆火车发生了重合，就像是影子重回本体，完美融入。
    沈驰枫包裹着一群人滚了几圈，还十分有弹性地跳动两下。
    半透明的皮肤震颤，里面的人也随之抖动。
    预想的伤害并没有发生。
    反而让原本身处影子空间的人重新回到火车上。
    “这就完了？”
    有人问道。
    可为什么，外面还是那么黑？
    萧良看着张二手里的小女孩，发现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