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昀轻声道:“或许在爷爷看来,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荒谬,”谢菁淡淡道:“我只认同一半,活着的人当然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前提是他没有造孽,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否则如果个个都这么想,那么法律将毫无存在的意义。”
“你爷爷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儿子,他的心思大家能够理解,可如果不是他袒护你二叔,你何至于受这么多苦楚?”
“你曾经也有美满的家庭……”
察觉到周霁昀的沉默,谢菁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脊:“你做的是正确的、”
“是,我做的是正确的,”周霁昀搂着谢菁的腰:“菁菁,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了。”
“怎么会?”谢菁失笑:“你还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昭哥旭哥,还有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家都很喜欢你。”
周霁昀用力扣着她的腰:“我害怕,害怕你以后会看不到我。”
“不会,”谢菁安抚着他:“我们相濡以沫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而且我们有着那么厚重的缘分,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到你?”
“在我眼里,你最珍贵。”
周霁昀抬眸看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菁亲亲他的侧脸:“以前我们相互作伴相互取暖,但是现在,我们有了更多的亲人。”
“我只是侥幸地找到了他们,若是你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他们也会像我爸妈接纳你一样接纳我的对不对?”
“他们把你教导得这么好,我相信他们也是很好的人。”
周霁昀拱了拱谢菁的肩窝:“对,他们是很好的人。我记得以前他们还在的时候,我爸每次出门上班,都要我妈给他系领带,还要拥抱。”
“我妈喜欢弹钢琴,我爸明明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会一有时间就陪她一起练琴。”
“有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起跳舞,而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
谢菁静静地听着周霁昀说他的童年生活,同时也在她的心里努力拼凑周志宏以及陆雯的形象。家里虽然有他们的照片,可照片上看到的只是一个平板的画面。
只有这些小事和细节,才能让他们在她和周霁昀心中的形象更加立体。
“等周志达的审判下来了,我们带着审判书去看爸妈吧,告诉他们,他们终于能安息了。”谢菁轻声建议,周霁昀这个模样,的确怪招人心疼的。
她父母缘浅,哪怕现在找到了亲生父母,可谢菁也已经过了小时候渴望父爱母爱的年纪。在谢菁看来,最痛苦的不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而是曾经得到却又失去了。
尤其周霁昀的家庭曾经那样的圆满,这对于他来说更是巨大的打击。想到他的上一世,年少失去双亲,青年丧妻丧女,后来自己也没了,谢菁就觉得,周霁昀真的是美强惨的代表了。
周霁昀低声应了声:“好,菁菁,我想我爸妈了,特别想。”
“我会和你一起怀念他们,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们,可我真的很感激他们,他们真的把你教导的特别好,特别温暖。”
谢菁不是个经常流泪的人,可是她先后两次流泪,都是因为周霁昀对他父母的思念。
周霁昀抬头:“你哭了?”
谢菁也不扭捏:“就是发自内心的感动,我想有爸爸妈妈曾经的言传身教,你以后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周霁昀亲吻去谢菁眼角的泪珠:“我会成为一个好爸爸,会努力地活很长时间,不让我们的孩子像我们这样,一路荆棘。”
谢菁微笑:“我相信你能做到,我也会和你一起好好呵护我们的小家庭。”
夫妻俩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也不知道说了多久,两人才沉沉睡去。
周志达被带到警局,周家众人自然都需要去警局走一圈。譬如说周老爷子,譬如说方琴,再譬如说周霁闻,就连最小的周霁达,他也要去警局走一趟。
大清早被传唤到警局的时候,方琴还是云里雾里的。周志达昨晚没回来,她也没多想,左右这种情况在他们搬出老宅后还是很常见的。
可是在一到警局听到警察提起周志宏以及陆雯当年的意外的时候,方琴的脸色就灰败下来。当年大哥大嫂突发意外,她的确是后来才知道的。
就算她这些年有些隐约的猜想,可是方琴也从来都不敢问。她也算有自己的心思,不问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做不知道,一旦问了知道内情了,她一个知情不报肯定是跑不了的。
“所以当年周志宏以及陆雯的车祸,你的确不知情?”雷队目光如鹰隼一般,盯着对面的贵妇不放。
方琴抠着包包上的带子:“那段时间我妈病了,我基本全天都待在医院陪护,和周志达见面的时间都很少,我确实不知道。”
“而且他工作上的事也很少和我说,我只负责把家里照顾好,别的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方琴她说的也是实话,并且和当年她的笔录有些出入,但是总体差不多。譬如说她亲妈当年手术,这的确是事实。
雷队把玩着水笔:“你这些年就没有些猜测?周志宏一死,周家就彻底是周志达的了。”
“不不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方琴哪里肯承认这话?她疯狂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大哥大嫂虽然走了,可周家也没有落在周志达手里不是?”
“周家现在都是周霁昀做主。”
雷队不置可否,他另外起了个话题:“林楠如今在医院,昨天林楠实名举报周志达谋杀周志宏夫妻,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林楠已经被周志达掐晕,如今还在icu,能不能活就看天意。”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哪怕不提周志宏夫妻,周志达也是犯罪了。林楠若是活着,他就是故意伤害罪。可她若是死了,就是故意谋杀。”
雷队声音不急不缓,却像是一只只重锤似的砸在方琴的心上:“我们在林楠的脖子上提取到了周志达的指纹,证据确凿。”